第13章(第3/12页)

不久,勇敢无畏的皮姆就每天晚上陪玛莲娜到她的门口,每天早晨接她出门。他的一天就在这两段幸福洋溢的插曲间展开。但等他在发饷日之后约她一起吃饭时。负责新到任人员的燧石枪团上尉却怒气冲冲地把他找去。

“你是个色胆包天的猪猡,听到没?”

“是,长官。”

“狄夫·因特的军官不准,再说一次,不准公开和平民雇员交往。除非她们负有比你更重大的任务。听到没?”

“是,长官。”

“你知道狗屁是什么?”

“是,长官。”

“不,你不知道。皮姆,狗屁就是军官领带的卡其色比衬衫浅。你最近看过你的领带吗?”

“是,长官。”

“你看过你的衬衫吗?”

“是,长官。”

“比比看,皮姆。问问自己,你是什么样的年轻军官。那个女人甚至不能参与最低等级的机密。”

这全是训练,皮姆想,一边换掉领带。我的磨炼是为了以后的实地作战。尽管如此,他还是为玛莲娜问过许多关于他自己的问题而担心,他希望自己没那么据实以告。

没多久之后,上级终于仁慈地认为皮姆已经抓住当地风土的感觉了。离开之前,上尉又把他找去,给他看两张照片。一张是有着柔软嘴唇的漂亮小伙子,另一张是个一脸不屑的胖醉汉。

“如果你看到任何一个,就立即向资深的军官报告,听到没?”

“他们是什么人?”

“没人教你别问问题吗?如果找不到资深军官,就自己动手逮捕他们。”

“怎么逮捕?”

“用你的权势啊。有礼,但坚定。‘你们两个被逮捕了。’然后把他们交给最近的资深军官。”

他们的名字,几天之后皮姆在《每日快报》上读到,是盖伊,布吉斯和唐纳·麦克林,英国外交部门的成员。好几个星期的时间,他努力地到处搜寻,但徒劳无功,因为他们已经投诚到莫斯科去了。

那么,我们谁该负责呢,汤姆,告诉我?是皮姆渴切的灵魂或上帝揶揄的幽默,让他每次在坠落炼狱之前先悠游天堂?我告诉过你伯尔尼的欧林格家,那是我们此生仅见的真正幸福快乐的家庭,但我忘了哈里森·曼布瑞少校,前驻内罗毕英国图书馆,一度还担任教育部队军官,顺性而为的军人逻辑让他误入歧途,委身于乌合之众,担任野战安全工作。我忘了他的太太和那许多个美丽的女儿,几乎是欧林格小姐的翻版,除了她们并不热衷演奏音乐,而是养山羊和一头喧闹的小猪,让驻地一片混乱,部队的行政官气得咬牙切齿,却又莫可奈何,因为曼布瑞是情报人员,不受管辖。我忘了格拉茨的第六号野战侦察部队,一幢粉红色的巴洛克别墅,坐落在距城市边缘一英里外的山林间。一大堆电话线接进屋里,没有电话线的屋顶搭满乱七八糟的天线。别墅外有大门和传达室,一个碧眼狂野金发蓬乱的侍应生,名叫霍夫肯的,会穿着烫得笔挺的白外套,急急冲下阶梯,扶你下吉普车。但曼布瑞最喜欢的是湖,他可以整日在这里喂鱼,因为他爱鱼成痴,还慷慨地在我们的秘密经费里拨了可观部分来养殖稀有的鳟鱼。你可以想见一个高大、温和的人,手无缚鸡之力,有着像病人似的优雅姿态。还有如梦似幻的虔诚眼睛与气质。柔软的指尖如同我所见过的文职人员,然而此刻我回想起他,依旧是身着野战服,脚踩麂皮靴,腰带围在肚子上方或掉在下方,站在他挚爱的湖边,蜻蜓扑飞,午后暑气蒸腾,如同皮姆报到那天所见的情景一样,他正把一个像捕虾网的东西插进水里,一边腼腆地咒骂掠食的梭子鱼。

“噢,我的老天哪。你是皮姆。对,没错,很高兴你来了。看看这里,我打算铲掉杂草,看看我们这一块地皮的真面目。你觉得怎么样?”

“听起来很棒,长官。”皮姆说。

“我很高兴。你结婚了吗?”

“还没,长官。”

“太好了。所以你周末就有空啦。”

不知为什么,我总认为他有个兄弟,虽然我不记得曾听他提过。留宿基地的幕僚包括一个我不太记得的中士,和一个名叫考夫曼、拥有剑桥经济学位的伦敦司机。副指挥官麦克莱德中尉是个脸颊红扑扑的银行家,每天回到城里去。在地窖里,尽忠职守的奥地利职员负责监听电话、蒸开信封,把他们没读过的成品放进成排的军队垃圾筒,格拉茨当局每周定期来清一次,那是曼布瑞的梦魇,因为总会有些不喜欢鱼的野蛮人把垃圾倒进湖里。他在一楼安置了当地征召的女传译,从已为人母到适婚年龄都有,每当他记起她们的存在时,就会好好夸赞一番。最后,曼布瑞还有位妻子汉纳,是专门画树的画家,也像其他大人物的妻子一样弱不禁风。汉纳的画很吸引我,我还记得她身穿白色的低领洋装坐在画架前,女孩们尖叫着滚下翠绿的草堤,而曼布瑞和我穿着浴衣在褐色的水中辛苦工作。即使到了今天,我还是无法想像她是那些女儿的母亲。

皮姆往后的人生罕有像此时这般称心如意的生活。在物资方面,纳飞威士忌一瓶7先令,香烟一百根12先令。他可以以物易物,或者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毫无困难地换成当地货币,但最安全的方法是利用老匈牙利骑兵中尉提供的服务。那个老中尉坐在登记处读机密档案,不时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霍夫肯,就像古德劳夫先生看老欧利的眼神一样。对皮姆来说,这一切都如此熟悉,简直就是他违背传统的童年的延续。周日,他陪曼布瑞一家去做礼拜,吃午餐时偷偷窥视汉纳洋装的前襟。曼布瑞是个天才,皮姆把办公桌搬进这个伟人的接待室时欣喜若狂。曼布瑞是个学识渊博的成功间谍。几个星期之内,他就拥有自己的活动经费。又过几个星期,他多了一条杠让霍夫肯帮他缝在肩上,因为曼布瑞说只有一杠让他看起来很蠢。

而且他有了自己的下线。

“这是培比。”麦克莱德带着滑稽的微笑说,当时他们正小心翼翼地在城外用餐。

“培比以前替德国打红军,现在为我们作战。你痛恨共产主义,对不对,培比?所以他把他的摩托车弄进占领区,卖色情照片给俄国大兵。一个月四百。”

“这是艾尔莎。”在“蓝玫瑰”烧烤屋,麦克莱德介绍一名带着四个小孩、矮胖的克思滕州家庭主妇。

“她男朋友在圣波登经营一家咖啡馆。

他会通知她经过他窗前的俄国卡车车牌号码和标志,对不对,艾尔莎?偷偷写在情书背面。一个月三公斤半烘焙咖啡。事后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