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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肤上的感应器会告诉大脑关于压力、痛苦和热度的情况;关节与肌腱的感应器会告诉大脑,身体处于空间的什么位置;耳内的感应器可以掌握平衡;内脏的感应器可以显示一个人的情绪状态。对赛车手来说,故意限制信息渠道是很愚蠢的做法;让信息无拘无束地畅通无阻,才不同凡响。

看到丹尼双手颤抖,我和他一样心烦。伊芙过世后,他经常看着自己的双手,把手举到眼前,好像那根本不是他的手。他高举双手,眼睁睁看着手在颤抖。他都是趁没人看见的时候这么做。“紧张,”只要他发现我在看他测试自己的手,就会这样说,“压力。”然后就把双手塞进裤袋里,眼不见为净。

当天稍晚,迈克尔与东尼带我回家,丹尼在阴暗的门廊处等我,手插在口袋里。

“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件事,”丹尼对他们说,“马克也叫我不能说,就这样。”

他们站在走道上望着他。

“我们可以进屋吗?”迈克尔问道。

“不行。”丹尼回答,然后察觉自己很鲁莽,于是试着解释,“我现在不想有人陪。”

他们注视了他许久。

“你不用告诉我们出了什么事,”迈克尔说,“不过说说话是好的。你不能什么都藏在心里,这样不太健康。”

“你说得没错,”丹尼说,“不过那不是我的作风。我只是需要……消化一下……发生的事情,然后才可以谈,但不是现在。”

迈克尔和东尼站着不动,他们似乎在考虑是该尊重丹尼独处的要求,还是该强行越过他进屋,硬是留下来陪他。他们看着彼此,我可以嗅出他们的焦虑。我希望丹尼能明白他们有多么担心他。

“你会没事吧?”迈克尔问道,“我们不用担心你故意不关煤气灶,然后点根烟或什么的吧?”

“我家装的是电炉,”丹尼说,“而且我也不抽烟。”

“他不会有事的。”东尼对迈克尔说。

“要不要我们帮你照顾恩佐或者做其他事情?”迈克尔问道。

“不用。”

“帮你买些日用品?”

丹尼摇头。

“他会没事的。”东尼又重复一次,然后拉着迈克尔的手臂要走。

“我的电话一直开机,”迈克尔说,“二十四小时危机处理热线。想找人聊或需要任何东西,打给我就是。”

他们转身离去。

“我们喂过恩佐啦!”迈克尔从巷子里大喊。

他们离开了,丹尼和我进了屋。他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举起双手,看着手在抖。

“强暴犯拿不到女儿的监护权。”他说,“这招挺厉害的,不是吗?”

我跟着他走进厨房,突然间开始担心他对迈克尔和东尼撒谎,也许我们家真的有煤气灶。但是他没有走到灶边,而是到橱柜那里拿出一只玻璃杯,接着又走到放酒的地方,拿出一瓶酒,给自己斟上一杯。

真是荒唐。丹尼不但沮丧,压力又大,手还会抖,现在他还想把自己灌醉?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对他猛吠。

他低头看我,手里拿着酒,我则抬头看他。要是我有手的话,我会扇他一巴掌。

“怎么啦,恩佐,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很老套啊?”

我又开始叫。我觉得这还真是可悲的老套啊!

“不要评断我,”他说,“那不是你的工作。你的职责是支持我,不是评断我。”

他喝了酒,然后瞪着我看,而我的确是在评断他。他的行为正中敌人下怀。他们一直在激怒他,他眼看要放弃,然后就完了。我的余生只好和一个酒鬼在一起,这个酒鬼整日无所事事,只能用了无生气的双眼死盯着电视荧屏上不断闪烁的画面。这不是我的丹尼,这是烂片里的可悲角色。我根本不喜欢他这个样子。

我离开那里,想上床睡觉,但是我不想和这个假丹尼睡在同一个房间。这人只是丹尼的复制品。我进了卓伊的卧房,蜷曲在她床边的地板上试着入睡。现在我只剩下卓伊一个了。

我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他站到了门口。

“我第一次开车载你出门的时候,你还是只小狗,你在座椅上吐得到处都是。”他对我说,“可是我也没有放弃你。”

我把头从地板上抬起来,听不懂他的重点是什么。

“我把酒收起来了。”他说,“我没那么糟糕。”

他转身离开。我听到他在客厅里东摸西摸,然后打开电视。

他并没有无可救药地沉沦在酒瓶那个脆弱与伤感的避难所中。他明白我刚才吠叫的意思。我唯一的表达方式只是做出动作而已。

我发现他在沙发上看着有伊芙、卓伊和我的录像带,那是几年前我们去美国西岸长堤的时候拍的。当时卓伊还在蹒跚学步。那个周末我记得很清楚,录像中我们看起来都好年轻,在一望无际的海滩上追着风筝跑。我也在沙发旁坐下一起看。我们当时是那么天真,不知道未来会带领我们到哪里去,也不知道我们将分离。沙滩、海洋、天空,这一切都为了我们存在,也只为我们存在。那是一个没有终点的世界。

“没有人在第一次转弯就取得赛车决胜点。”丹尼说,“不过很多比赛都是输在那里。”

我看着他。他伸出手放在我的头顶上,如同往常一样挠着我的耳朵。

“这就对了。”他对我说,“如果我们要这般‘老套’地过活,至少也应该正面地老套。”

没错。赛车场上路遥遥,想第一个冲过终点,首先必须跑完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