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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往哪里看,车子就往哪里去。”

我们去丹尼河玩,不是因为那条河以丹尼的名字命名(其实并不是),而是因为那是远足的好地方。卓伊穿着她的第一双登山鞋,踩着笨重的步伐,我则从拴我的皮带中解放了。卡斯卡迪斯的夏天清爽宜人,雪松和赤杨聚集成林,林荫凉爽。树林底下的足迹踩出一条路,走起来更轻松。狗则喜欢走没人踩过的路径,上面铺满松软的针叶,腐败后成为树木稳定的营养来源。那土地的香味真是了得!

那香味会让我勃起,如果我还有睾丸的话。肥沃的土壤与繁殖力,成长与死亡,食物与腐败……这块土地就等在那里,等待有人来闻这个味道。凑近闻一闻这一层层累积的土壤,每一层都有自己独特的香味、独特的位置。一个像我一样鼻子灵敏的人可以区分、欣赏各种味道。我通常像人类一样有自制力,鲜少恣意放纵,但是那年夏天,一想到我们过得那么快乐—丹尼成功、卓伊活泼,就连伊芙也自由自在,那一天我就豁出去了,在林子里乱跑,像一只疯狗一样。我深入丛林,跑过落叶,追逐花栗鼠,对松鸦吠叫,在地上打滚,滚在树枝、落叶、针叶和土堆中。

我们沿路上下坡,走过植物根茎和岩石矿脉,最后来到滑石区。他们这么称呼这儿,是因为河水流过一整排又宽又平的石头,有时形成水坑,有时川流不息。小孩子们很喜欢滑石区,他们可以在板岩上滑来溜去,所以我们来到这儿。我喝了冰冷又清爽的河水,那是那一年最后一批融雪化成的水。卓伊、丹尼和伊芙脱去衣服,仅剩泳衣,缓缓泡入河水。卓伊已经大到可以自己游泳。丹尼站在板岩下方,伊芙负责板岩上方,两人让卓伊顺着板岩滑下玩河水、溜滑梯。伊芙在上面一推,卓伊就滑下去。石头干的时候有摩擦力,但是一旦打湿,就会产生一层膜,滑得不得了。卓伊一边往下滑,一边拼命尖叫,身体飞溅入丹尼脚下的清凉水池。他把她抓起来交给伊芙,伊芙再把她推下去,就这样一再重复。

人和狗一样,都爱重复,比如追一个球、开赛车绕圈、溜滑梯等等。虽然这些事情像归像,但还是不一样。丹尼冲上板岩,把卓伊交出去,然后回到水池中的位置。伊芙又把卓伊丢进水里,卓伊尖叫着努力滑动,滑下板岩后再被丹尼接住。

直到有一次,伊芙把卓伊放进水里,但是卓伊没有尖叫着溅起水花,反倒突然从冰水中抽出脚,让伊芙失去平衡。伊芙转移了身体重心,所幸她安全地把卓伊放到干的石头上,但是她的动作太突然、太意外,所以顿时失去平衡,脚碰到了湿的石头。她不知道那些石头有多滑,就像玻璃一样滑。

伊芙脚底打滑,重心不稳,忍不住伸手要抓东西支撑,但是只有空气可抓。拳头一合,她抓了个空。她的头重重地撞到石头,又弹回来,再撞一次,再弹回来,像皮球弹跳一样。

我们好像站了很久,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伊芙躺着不动,卓伊呆在那儿不知所措—这次她又是肇事者。她看看爸爸,丹尼赶紧冲到她们旁边。

“你没事吧?”

伊芙眯着眼,表情很痛苦,嘴巴里有血。

“我咬到舌头。”她头昏眼花地说。

“你的头呢?”丹尼问。

“头好痛。”

“你可以站起来走回车上吗?”

我走在前面,领着卓伊,丹尼扶着伊芙。她没有摇摇晃晃,但是她头昏,要是没人陪她的话,天知道会怎么样。

傍晚,我们来到贝悦医院。

“你可能有轻微脑震荡,”丹尼说,“不过他们会检查。”

“我没事。”伊芙一再重复。显然,她并非没事—她头晕目眩,话音不清,不停打瞌睡。丹尼一直摇醒她,说什么脑震荡时不能睡。

他们都进了医院,把我留在车上,车窗开了点缝隙。我趴在丹尼的宝马车上。乘客座位像口袋一样,我趴好,逼自己睡觉,因为睡了便不会像醒时那样急着想尿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