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如何用三十种简单的方法享受生活(第4/4页)

他刚刚充满神采的眼睛一下子又黯淡了下去,我知道触到了他的痛处。

“巴兹尔。”他回答道。

“嗯,听起来像是种巧克力。”我试着让他的心情保持舒畅。

“还像草药。”

“是的,不过不是有个巧克力广告嘛:巴兹尔巧克力,闪耀如我,魅力尽显。”我俏皮地引用了一家公司的广告词。这是一家很受大众喜爱的爱尔兰糖果公司,已经有快两百年的历史了。巴兹尔这个名字会立即激起这个国家每个孩子和大人的美好回忆,但似乎亚当除外。看到他的表情后,我补充道:“抱歉,你可能都听腻了。”

“就是听腻了。怎么从这儿出去?”他突然问道,好像受够了我刚才说的。

我电话响了。

“是艾米莉亚打的。”我看着手机屏幕。

“嗯,看来根本没求婚。”他默然地说,然后走开了,免得让我觉得他偷听。

“艾米莉亚。”我说,声音中充满期待,结果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啜泣。“艾米莉亚,怎么了?”

“你说得对。”她哭着说道。

“什么?!我说对什么了?”我叫道。

亚当停下脚步,盯着我。他能从我表情看出来发生了什么,我也很清楚他在想什么:看看,这就是积极心态的后果。

我沿着克朗塔夫步行街一路狂奔。除了忍受抽打在脸上的寒风,还得像越障跑步选手一样不断地跳跃、躲闪,免得踩到地上的冰碴子。当我终于跑到书店后,我才发现亚当远远地落在后面,手里还拿着我公寓的钥匙。回来的路旁就是海,他又是一个人,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因为刚才已经给他明确地说了我的要求,而且又跟他过了一遍我们的危机处理计划,然后我才离开他的。我现在得赶快回到我朋友身边。

艾米莉亚坐在书店角落的一张椅子里,哭红了双眼。书店另一头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的,衣服上画着面容惨白嘴角流血的德古拉伯爵,她正给一群面带惊恐的三四岁小朋友念着一本书:

“他们沿着黑暗的楼梯走进了地下室。墙上的火炬照亮了前行的路。忽然,在他们面前,出现了——几口棺材。”她故作神秘地念着。

听到这里,一个女孩吓得哭着跑回她妈妈身边。她妈妈立即收拾起东西,狠狠地盯了那个女的一眼,愤怒地离开了书店。

“艾米莉亚,你确定讲这种故事合适吗?”

她神情恍惚,已经哭成个泪人儿了,完全没听懂我在问什么,“你说伊莱恩?哦,她是我刚雇来的。唉,不说她了,我想跟你聊聊。”

于是,我俩离开一楼的书店上到二楼,来到她和她妈妈玛格达住的地方。

“我不想让我妈知道,”她靠在厨房的门上悄声说,“她确定他会求婚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给她说。”说着又哭了起来。

“到底怎么了?”

“他说在柏林找到一份工作,他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所以很想搬到那儿去住。他让我跟他一起去,但也知道这不现实。我怎么能离开我妈,然后自己去生活呀。而且如果我离开了,那书店怎么办?”

本来想提醒她说书店在这十年里一直在让她亏钱,它根本没法儿与那些还兼搭着卖咖啡的连锁大书店竞争,更别说网上书店和电子书对实体书店带来的冲击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现在说这个不太合适。每次艾米莉亚看到那些在平板电脑上读电子书的人,总是表现得十分鄙视。她也算是尽力了,比如在书店里组织儿童读书活动、作家签名售书以及晚间书吧等。但对她来说,这就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抗争。她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只是想牢记自己故去的父亲。他非常喜欢这家书店,也为此感到骄傲,但她没这种感觉。她之所以经营这家书店是因为对父亲的爱,而不是为了赚钱。我以前也偶尔给她指出来过,可她根本听不进去。

“可以让你母亲跟你一起去柏林吗?”

她摇了摇头,“我妈妈不喜欢到处走,这你知道的,她是不会离开这个国家的,而且她也没法在那儿活下去!”她面露惊恐地看着我,想不到我竟然会这么建议。我可以理解福瑞德的失望之情,因为她绝对不会动这种念头。

“得了吧,这也不是说你们之间就完了。异地恋其实也行。上次他在柏林待了六个月,你们不也没事吗?虽然有难度,但也不是完全行不通。”

“你看,问题就在这儿……”她擦干眼泪说,“就是在那六个月里,他就跟别的人好上了,只是当时我没告诉你,不过后来我们又和好了。当时他说他跟那个女的已经结束了,我是相信他的,可是……克莉丝汀,他知道我是绝不会离开这儿的,这一点他非常清楚。他之所以安排在那里吃饭,还点了香槟,其实就是布了个局,逼我放手。他早就知道我不会跟着去的,但如果安排这么一出,他就不是提出分手的人了嘛。就算他现在跟那个女的没旧情复燃,那他也准备这么做,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只是你猜的吧。”

“你对一件事有没有过这种感觉,虽然不知道,但心里清楚?”

她的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完全清楚她的意思,其实,我对自己的婚姻就是这种感觉。

“天哪!”她脖子一软,把脑袋耷拉在桌上,显得精疲力竭,“今天糟透了。”

“同感。”我悄声说。

“现在几点钟了?”艾米莉亚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不对呀,妈妈平常这个时候应该叫我准备晚饭了呀。我最好去看看。”她揉了揉眼睛,“我现在看起来像是哭过的吗?”

她的眼睛红红的,跟她的红头发倒很配。

“没问题。”我骗她道,反正她妈妈迟早会知道的。

她一离开屋子,我就开始在手机里找亚当发过来的短信。我把公寓门的钥匙给他了,他应该能进去的,只是里面没有电视机,连本书也没有,他没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可不是件好事儿,于是我立即给他打电话。

“克莉丝汀,叫救护车!”艾米莉亚在另一间屋里尖叫起来,听她的语气,我知道不要再问任何问题了。我立即挂断给亚当打的电话,拨打了999。

艾米莉亚当时是在床边的地板上发现玛格达的。等到救护车来,医生就直接宣布她已经死了,死于一次严重中风。艾米莉亚是独女,没什么亲人,所以也没法求助于任何人。所以我留下来陪她度过这艰难的时刻,让她在我肩头哭泣,并帮着安排她母亲的后事。

晚上10点,当我终于有机会看手机时,发现六个未接来电和一个语音邮件。邮件是克朗塔夫警察局发的,他们想跟我谈谈有关亚当·巴兹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