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2/23页)

列奥瓦从镜子中打量了一番他的顾客,他用俄罗斯语或乌克兰语嘟哝了些什么。出租车启动,第28街就在附近,银行,就在拐角上。顾客闭口等待着。列奥瓦转过身来,更好地瞧着这个疯子。镜子无法让他满意,他要直接看这骗子的脸。

“你干吗呢,你还不下车吗?”

“我运转不良。我是个运转不良者。信用卡就在我的皮夹子里。我忘了带上了。我没随身带皮夹子,我刚刚才想起来。我把皮夹子忘在图书馆里了。在图书馆的快餐厅里了。兴许还是在医生那里呢。我刚才还去看过医生呢。”

“你说你丢了皮夹子,里面有你的信用卡,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吗?”

“我没有丢,我是忘了。在医生那里,或是在图书馆。”

“那我们去吗?你还可以付那段路的车钱,用你根本就没有的钱?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吗?我们是去图书馆,还是去医生那里?”

那顾客不回答了。

“是一个精神科医生吧?这医生是看精神病的吧?说白了,这没什么要紧的。在这里,生什么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什么样的医疗保险。你有医疗保险吗?这就是人们问你的。不是问你哪里难受,或者你以为哪里难受。一个精神科医生,不是吗?”

“他不是一个精神科医生。我不知道我把皮夹子忘在哪里了。兴许是在图书馆。我们还是返回火车站吧,我要赶不上火车了。”

“火车也是免费的吧?”

“我有车票。我买了一张来回票。我有车票。”

“是吗,我们就转回去吧。去车站。免费的吧?不,我差点儿忘了,你有两美元。你给我你最后的两美元,而我就继续带上你这赶路的老好人上路。剩下的彩色珠子,嗯?”

“请原谅。真的,我求求你原谅我。我真诚地求你了……喏,我有一个地铁卡。新的,二十美元。我把它给你。我今天刚买的。”

“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买的?看医生之前,还是去图书馆之前?”

“以前到火车站时买的。”

“你让我要一个地铁卡做什么好?我又不坐地铁。”

“你家里什么人兴许有用的吧?”

“这,这再好不过了!现在,你在资助我的家庭啦?卡里的钱应该用完了。或许,只剩下两个美元了。我最好还是拿你的两美元现钱,不是吗?这就是你想说的吧?”

“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请你原谅。请相信我,我很惭愧。这样的事是会发生的。它们会降临到随便哪一个人的头上。”

“当它降临时,该怎么办呢?”

“这样吧,我们去地铁站。就这儿,银行旁边。我们去机器上验一下卡。它是新买的,机器会证明的。还没用过。二十美元。可以验证的。只要一分钟。”

“谁来做这事?”

“这个,我来……或者,还是你来吧。该你来验证。我嘛,我就留在车上,我等你。”

“原来这样,我,我来验证!而你,这时候,你就溜之大吉!”

接下来是一个短短的句子,用俄语或乌克兰语说的。

“那你就拿着我的包包好了。请相信我,我是不会扔下我的包包走人的。它很重要。喏,我把它交给你。我留在这里,我等着。”

乘客把他的包包从座椅上递过来。列奥瓦接过它,包包的重量让他哼了一声。

“包里都装什么了,花岗岩?水银?水银是最重的东西,是吧?”

“有一些书,一些小零碎。一些个人用品。”

“个人用品!正因为这样,才这么重啊!”

列奥瓦带上包包,走向地铁站。他有一个大肚子,走起路来像一只鸭子。他回来时朝左侧倾斜,因为那个水银包包的重量。

“是的,它没有用过。二十美元。我收了。”

他想上车,可车门被一个黑脸膛的意大利人挡死了。上装,长裤,帽子,全都是黑皮的。

“去韦谢斯特。很急。我在赶时间,我给你一百美元。”

“韦谢斯特!我去不了。我有一个麻烦。那位傻老兄没有钱付我。”

“多少钱?”

“八美元。就是说十二美元。现在,他该给我十二美元。”

“我给你这八美元。或者这十二美元,或者你要的别的数。我可以给你二十。一百二十去一趟韦谢斯特。我们走。快点,马上。”

列奥瓦瞧着这个黑手党,朝他的车子走了一步,像一个举重运动员,高举起那个包包。

“不,去不了韦谢斯特,先生!我要捎这位乘客去火车站。火车站!他快误火车了。”

“火车站?走着去就可以了,很近的。我给你一百二十美元!”

“我不去。我对你说了,我不去!”

“笨蛋!你真是一个笨蛋!”黑手党人嚷嚷道。

列奥瓦并没有一种受了冒犯的样子,他承认,是的,先生,我是一个笨蛋。他把包包还给物主,关上了车门,吐了几个俄语或乌克兰语的词,坐在了方向盘前。他没有打火。他想定一定神。他有些难堪地从镜子里打量着顾客。

“你为什么去看医生?你病了吗?”

病人没有回答。

“你病了,很严重吗?”

“我身强力壮,如有魔法保护。”

“为什么去看医生?常规检查吗,就像美国人说的那样?可你又不是美国人。你得了什么病?”

“什么病都没有,我对你说了。”

“在这里,我们都是一些号码。仅此而已。保险,账户,信用卡。一些号码,就这样。你去医生那里做什么?是你太太吗?你太太,她病了?你太太?……The significant other[3],在这里人们是这样说的。妻子,女友,伴侣。Significant other。她病了吗?”

“没有,她在那个医生那里工作。我时不时地去那里,想去看她。她知道我们的约见。当我来到时,她就消失。她知道的,今天也是,我敢肯定。她不在那里。”

“离婚了?就是说,你们分居了……你去看她,而她却不愿意见你?你想说的是这个吗?”

“我们没有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