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豆 无法选择如何出生,但可以选择如何死(第2/5页)

“剩下来的东西,由我们妥善处理。租房合同之类的琐碎手续,你都不用考虑。你只要带上必不可缺的随身物品,一走了之就行。”

“该不该和工作的地方打一声招呼?忽然无影无踪了,也许会引起怀疑。”

老夫人静静地将咖啡杯放回茶几上。“这件事,你也不必考虑。”

青豆默默地点点头。又吃了一块三明治,喝了一口咖啡。

“对了,你在银行里有存款吗?”老夫人问。

“活期存款有六十万元。还有二百万元定期存款。”

老夫人考虑了一下这个金额。“活期存款你分几次取,取出四十万元不会有事。定期存款就不要动了。这时忽然解约不太合适。他们也许在调查你的私生活。我们应该慎之又慎。这些以后会由我来补偿你。此外你还有什么可以称为财产的东西?”

“以前您给我的那些,都原封不动地放在银行保险箱里。”

“你把现金从保险箱里拿出来。但不要放在家里。你自己想个适当的保管场所。”

“明白。”

“我想请你做的事,眼下就这些。再就是,一切都按照以前进行,不改变生活方式,不做引人注目的事。另外,重要的话尽量不在电话里说。”

说完了这些,就像用光了能源储备,老夫人将身体深深沉入椅子。

“日期定下来了吗?”青豆问。

“很遗憾,我们还不知道。”老夫人回答,“正在等待对方的联络。已经订好计划,但对方的日程安排总是到最后一刻才决定。可能是一个星期后,也可能是一个月后。地点也不明。你也许会觉得无所适从,但只好请你就这样待命了。”

“等待倒不要紧。”青豆说,“不过,制订的是怎样的计划,能不能告诉我大体情况?”

“你要给那人做肌肉舒展。”老夫人说,“就是你平时常做的事情。他的身体有某种问题。虽然还不致命,但听说是相当麻烦的问题。他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至今为止接受过种种治疗。除了正式的医疗,还有指压、针灸、按摩等,他都试过。但眼下还没有明显的效果。这个身体‘问题’,才是这位号称领袖的人物身上唯一的弱点,这对我们来说正好是突破口。”

老夫人背后的窗子上挂着窗帘。看不见月亮。但青豆感觉月亮们冷漠的视线投射在皮肤上。它们共同谋划的沉默,似乎悄悄钻进了房间。

“我们在教团里有内应。我通过这人散布消息,说你是肌肉舒展方面的优秀专家。这么做不太困难。因为你的确是。那人对你很感兴趣。开始想把你请到山梨县的教团里去。但你由于工作关系怎么也无法离开东京——我们是这样安排的。反正那人有事要办,大概每个月来一次东京,悄悄住进市区的宾馆。在宾馆的一个房间里,他会接受你的肌肉舒展。你只要照老样子行动就可以了。”

青豆在脑海中想象那幅情景。宾馆房间。瑜珈垫上,那个男人横躺着,青豆为他舒展肌肉。看不见面部。男人俯卧着,后颈毫无防备地冲着她。她伸出手,从提包中取出那把冰锥。

“能让房间里只有我和他两个,对吗?”青豆问。

老夫人点点头。“那位领袖不让教团内部的人看到自己身体上的问题,因此肯定不会有其他人在场。只有你们两个。”

“我的姓名和工作的地方,他们已经知道了吗?”

“对手都是警惕性很高的人,恐怕事先会对你的背景进行周密调查。不过好像没发现问题。昨天他们联系说,想请你前往他在市区投宿的地方。说是一旦地点和时间定下来,就通知我们。”

“我常常出入这里,我和您的关系会不会被怀疑呢?”

“我只是你供职的体育俱乐部的会员,在家里接受你的个人指导。没有理由认为我和你有更深的联系。”

青豆点点头。

老夫人说:“这位号称领袖的人物离开教团外出时,身边总是跟着两个保镖。都是信徒,空手道有段者。不清楚他们是否随身携带武器。但两人好像武艺相当高超,也每天坚持训练。只是要让Tamaru说的话,他大概会说,不过是业余水平罢了。”

“不能跟Tamaru先生相比?”

“不能跟Tamaru相比。Tamaru从前是自卫队特种部队的。受过训练,为了完成任务,能毫不犹豫地在转瞬之间下手。不管对手是什么人,都不会踌躇。而业余的就会踌躇不决了,尤其当对手是个年轻女子时。”

老夫人将头向后仰去,靠在椅背上,深深叹一口气。然后再次端正姿势,笔直地注视着青豆。

“你为那个领袖治疗时,那两个保镖肯定会在宾馆套间的另一间屋子里待命。于是你可以和那个领袖单独待一个小时。目前计划是这么安排的。话虽这么说,到时实际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事态变化莫测。那位领袖直到最后一刻才会公布自己的行程。”

“他年纪多大?”

“五十五岁左右,听说是个身材魁梧的人。很遗憾,除了这些,我们还没有了解更多的情况。”

Tamaru等在玄关。青豆把钥匙、驾驶执照、护照、健康保险证交给他。他退回里间,将这些证件复印下来。确认复印件齐全之后,把原件还给青豆。然后,Tamaru把青豆领进玄关旁边自己的房间。一间狭窄的正方形小屋,没有可称作装饰的东西。对着院落,开着一扇小得像敷衍了事的窗子。壁挂式空调发出轻微的响声。他让青豆坐在一张小木椅上,自己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坐下。四台监视屏沿墙排成一列。可以根据需要调整监视镜头的角度。还有数目相同的录像机,录着屏幕上拍摄的影像。屏幕上映出了围墙外的情形,最右边是女子们居住的庇护所的玄关的情景,还出现了新看门狗的身影。狗伏在地上,正在休息。和原来那条狗相比,显得多少小一些。

“没有狗死去的情形,带子里没有录下来。”Tamaru抢在青豆提问前说,“当时,狗并没有系绳子。狗是不可能自己把绳索解开的,大概是有人解开了。”

“一个走近了,狗也不会叫的人。”

“没错。”

“真奇怪。”

Tamaru点点头,但没说话。此前,他不知独自思索过多少次其中的可能性。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向人说了。

然后,Tamaru伸手拉开身旁柜子的抽屉,取出一个黑色塑料包。包中装着一条退了色的蓝浴巾,摊开一看,露出一把闪着黑光的金属制品。是一把袖珍自动手枪。他一言不发地将手枪递给青豆。青豆也一声不响地接过来,在手中掂了掂分量。远比看上去要轻。这么轻的东西竟能置人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