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通灵的按摩师(第4/7页)

“听着,毕哈利。别老是像个狂妄的大法官那样审判我,告诉我这个不对那里有问题。我读了不少心理学方面的书,研究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知道吧。那些书把你这样的人说得很难听呢,要不要我现在来告诉你?”

“我只是在为你担心罢了。”毕哈利从背心里拔出手。

苏拉杰妈妈这时候走进店里。“啊,格涅沙,怎么样?”

“怎么样?什么怎么样?”格涅沙有点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你自己不会看吗?”

毕哈利说:“我还有个建议要告诉你。”

“好吧,我听着。但听完后会有什么反应,我可不负责。”

“其实是苏拉杰妈妈的主意。”

“哦。”

“是的,格涅沙。我和苏拉杰他爸为了你的事,简直想破脑袋了。我们觉得,你不应该再穿裤子和衬衫了。”

“这和通灵师的形象不符。”毕哈利说。

“你一定要系传统的腰布,穿上传统的长衫。昨天晚上莉拉来买菜油的时候,我还跟她说起这事呢。她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刚才的不快一下子被格涅沙抛在了脑后。“嗯,是个好主意。你觉得这样就会给我带来好运吗?”

“苏拉杰妈妈是这么说的。”

第二天早上,格涅沙就系上了腰布,并让莉拉帮他裹好头巾。

“衣服挺漂亮的。”她说。

“是我爸爸留下的。穿上它让我感觉怪怪的。”

“我隐隐觉得它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你真的这样想吗?”格涅沙大声问道,作势要去亲她的脸。

她往后退了一步。“喂,你想干什么呢。”

就这样,一个一身白色传统印度打扮的怪人,大摇大摆地朝毕哈利的店走去。

“你看上去像一个真正有学问的人呢。”苏拉杰妈妈赞道。

“是的,他这样穿看起来很好,”毕哈利说,“为什么没有更多的印度人穿上自己的传统服装呢?”

苏拉杰妈妈警告他说:“我看你就算了吧,腿细成那样,穿裤子就已经很难看了。”

“我看起来不错,是吗?”格涅沙笑着问。

毕哈利说:“你这么一穿,没有人会相信你在西班牙港的教会大学里上过学。兄弟啊,你看起来真像个地道的婆罗门。”

“嗯,我有一种感觉,从今天开始,我要转运了。”

屋里传出孩子的哭声。“我的运道就永远也变不了,”苏拉杰妈妈抱怨,“不是服侍苏拉杰他爸,就是服侍小孩子。看看我的手,格涅沙。以前这双手多么光滑,现在恐怕连指纹都看不出来了。”

苏拉杰走进店铺。“妈妈,弟弟在哭呢。”

苏拉杰妈妈走了出去。毕哈利和格涅沙开始讨论人类服装的演变。毕哈利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观点,他说像特立尼达这么热的地方,根本没必要穿衣服。正说着,他突然停下来,说:“快听——”

从甘蔗林吹来的风里,夹杂着汽车颠簸在凹凸不平的路上发出的轰鸣声。

格涅沙一下子兴奋起来。“有人来找我了。”随即,他变得很沉着。

一辆一九三七年产的浅绿色雪佛兰在商店门口停下来。后座上的妇人扯着嗓门,试图让自己的声音盖过汽车引擎的噪音。

“你去听听她说什么,毕哈利。”格涅沙说。

毕哈利走到店门口的时候,雪佛兰已经熄了火。那个妇人说:“谁是这个格涅沙?”

“这就是这个格涅沙。”毕哈利说。

格涅沙站在店门正中,威严肃穆,一本正经。

那个妇人仔细打量着格涅沙。“我是从西班牙港特地赶过来见你的。”

格涅沙不紧不慢地走到汽车前。“早上好。”他说。为了避免自己的举动出现任何闪失,格涅沙表现得过于拘束,以至于那个妇人感到有些不安。

“早上好。”她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因为不想说错话,格涅沙的语速变得出奇的慢:“我不住在这里,不能在这里和你谈事情。请到我住的地方,就在这条路的尽头。”

“上车吧。”出租车司机说。

“我还是喜欢走路。”

格涅沙很紧张,怕说错话。那个妇人注意到,格涅沙每说一句话之前,口中都念念有词,像是在默默地祈祷。她显然对此非常满意。

车子在格涅沙的房子外面停下,在看到芒果树上挂的牌子上写着格涅沙,通灵师时,那个妇人的满意明显升格为尊敬。

“边上这些书是你摆出来卖的,还是有什么其他用途?”出租车司机问。

那妇人斜了他一眼,朝着牌子点了点头。她好像张口对出租车司机说了句什么,但那个司机突然摁响了喇叭,淹没了她的声音。

莉拉跑了出来,格涅沙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让开。然后,他转向妇人,说:“请到我的书房来。”

此举取得了他意料中的效果。

“请您先在走廊里把鞋脱了。”

尊敬立马变成了敬畏。在那个妇人撩开书房门口的蕾丝门帘,看到满屋的书时,她看上去完全被征服了。

“我唯一的罪恶……”格涅沙说。

妇人怔怔地看着他。

“我不抽烟,也不喝酒。”

她不安地找到地板上的一张毯子坐下。“是件生死攸关的事情,先生。所以,无论我说什么,都请您不要见笑。”

格涅沙直视着她。“我从来不笑。我听。”

“是我的儿子。有朵云追着他。”

格涅沙没有笑。“什么样的云?”

“一朵黑云。一天比一天离得近。现在这朵云甚至开口对我儿子讲话了。它追上他的那一天,他就要死了。我什么办法都试过了。那些正经的医生要我把儿子送到圣安妮精神病院去,但您知道,任何人只要进了那种地方,就是不疯的也肯定会变疯。叫我怎么办才好呢?我还带他去见了牧师。牧师说他犯了罪,被邪魔控制了。我看到您的广告已经有段时间了,但我不知道您能否做些什么。”

她说的时候,格涅沙不停地在笔记本上涂涂画画。他写了几个字:黑云下的黑孩子。还画了一大朵黑云。“不用担心,很多人都会看到这样的云。你儿子看到云有多长时间了?”

“呃,老实说,这件糟糕的事情是在他弟弟死去之后发生的。”

格涅沙在笔记本上又画了几笔黑云,说:“嗯!”然后他吟诵了一小段印地语圣歌,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放下铅笔。“明天把孩子带来,不要再理睬那些牧师了。告诉我,你也能看到云吗?”

那个妇人看起来很沮丧。“看不到。问题就在这里,我们都看不到那朵追他的黑云,只有孩子自己能看到。”

“好吧,别担心。如果你也看见黑云的话,事情就真的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