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假如

老驴·纳尔逊(撞车派对玩家):我想知道的是你有没有考虑过为什么主流文化对一些事持有特定的见解?我的意思是,它会强行告诉你有些东西绝对百分之百地不可能?比方说,被科学称为“祖父悖论” [153]的猜想?你绝对不应该进行时间旅行,哪怕只是考虑一下都不行,因为你或许会意外地杀害自己的祖父,假定说吧,结果——咔嚓——噗的一下——你不再存在了,它怎么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呢?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相信政府的专家,你真的就乐意小心翼翼地绝对不让自己回到过去,是不是?

回声·劳伦斯(撞车派对玩家):那时我还很小,不过我还是记得《I-SEE-U法案》叫停了针对围观者的研究——政府的工程师们,就像我的母亲,为了研究交通效果,你撞我我撞你的工程师们也都歇菜了。我记得母亲总是说办公室里又有谁消失了,我还以为她指的是被解雇或者下岗。每个星期都继续消失几个。我问她她会不会也走掉,她对我说不会的。她说绝对不会,没有她的小回声——指的是我,还有我的父亲,她是不会走掉的。她说自己绝对不会抛下我们。

老驴·纳尔逊:假如这一切都是真的呢?如果有人回去了,改变了过去,我们其他人又怎么能知道呢?难道我们不是只知道我们所知道的现在的现实吗?假如现实始终都在经历着重新安排——很轻微地调整呢?再比方说,掌权者为了掌权,已经将过去进行了重新的安排,现在他们对我们说不要拿历史开玩笑,否则我们就会回到过去,把自己的祖先以及之后的祖祖辈辈全都杀死了,那样我们就绝对不会被生出来了——假如这是真的呢?

我的意思是掌控所有钱财和政权的人还编得出比这更唬人的警告吗?同样也是这些科学家,他们以前不是还常常说地球是平的吗?我们得待在家里当泥腿子,给人当牛做马,要不然我们就会从地球的边边上掉下去——这难道不是很重要吗?

回声·劳伦斯:我还记得小时候参加过太他妈多的葬礼,大部分都是跟我妈共事的人的葬礼。坐在教堂里的时候父亲会用手肘捅捅我妈,说:“这就是他们真正去的地方……”

我母亲戴着黑色的面纱,她会对他说:“并非所有人都……”

关起卧室门之后,他俩会为搬家、离开、出走之类的事情争论。我母亲管这个叫作“逆拓荒”,去一个空气清新的地方,在那里我家周围会有好大一片空空荡荡的土地。这是一个美梦,可是哪怕是在小孩子听来这个梦也都够蠢的。历史发展到了今天,在这个遭受污染、人满为患的地球上已经找不到这样的地方了。

老驴·纳尔逊:我想知道的是假如没有祖父悖论呢,我的意思是,假如是祖母悖论呢?我说的不是已经有人这么做过了,而是说假如有人回到从前,把自己的过去搞得一团糟呢?没有什么大动作,就是对自己的现在提前动了一番手脚——改善了现在的自己呢?我的意思是说假如你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很久之前——纯属偶然,然后你碰见了自己的曾曾外祖母,趁着还不算离谱的时候跟她开始约会了呢?假如她还是个婴儿呢?你俩勾搭在了一起呢?她有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既是你的女儿,又是你的曾外祖母呢?通过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你是否看得出这个构想将朝着怎样的方向发展下去呢?你自己成了一个有着超能力的杂种?你还能活下去吗,没准再勾搭上后面的祖先宝宝们——你的外祖母和你的妈妈,充分地喂养着你自己的基因,这样一来,未来的你——即便是当下的你——就会越来越强壮,越来越聪明,越来越疯狂,成了一个格外特别的——东西?

射手·敦云(撞车派对玩家):真的。我记得是在媒体巨头的推广下,人们才都装上了端口,这样我们就都能强化高峰体验了。首先,店铺停止出售或出租音像制品与书籍。你搞不到录影带和光碟了。娱乐业全面转型了,成天到晚只生产端口和输出转录品。在整个推广过程中,推广活动真正锁定的目标是较为年轻的成年人,这群人的年龄分布在十四岁到四十五岁之间。在这个年龄段的人群中,没有安装端口无异于不会读书识字。或者没有打过某种常见病的预防针。或者在应该戴眼镜的时候没有戴上眼镜。就好像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这个年龄段的人群刚好是最有可能参加撞车派对的人群,他们会作为一个撞车组的一分子开着车,或者坐在车上——这并非巧合。可是,我得闭嘴了。嘘!我们不该谈论这件事情。

老驴·纳尔逊:等你终于回到了过去,你不就与历史齐头并肩了吗,你知道都有些什么新闻,因为你已经经历过这一段历史了,不是吗?你会长大,约会,试着再把什么人的肚子搞大,弄一代更优良的自己,不是吗?买买彩票,买买马,只赢不输,不是吗?

要是你足够长寿,你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出生,不是吗?你会抚养自己,不是吗?当你自己的老爹?

回声·劳伦斯:听明白喽。大多数客车经受过的撞车测试都不会高于三十五英里的时速。汽车工业认为驾驶员会采取避让动作,在撞上外物之前会先踩住刹车。脉冲期。但我的母亲不是这样的。

事故现场的调查人员在报告中说在越过公路中线的时候我们的车根本就没有减速。没有能证明我妈妈试图刹车的滑行痕迹。我在后座上打盹的时候她带着我们径直朝另一辆车上撞了过去。我知道的就是我爸爸说得没错。可是这也太滑稽了,我努力地寻找着曾经跟我的父母一起共事的工程师们,跟他们见面,跟他们聊聊。到现在他们也不过才三四十岁,可是他们全都已经死了。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不是在车祸中身亡了,就是突然消失了。

老驴·纳尔逊:我要说的就是假如时间不是科学家们一直说的那样像一只脆弱的蝴蝶翅膀呢?

假如时间更像是一溜你完全无法破坏的钢丝网栅栏呢?

我的意思是说就算你能破坏它,哪怕能破坏上一千次,你又怎么能知道呢?当下的任何一瞬间,任何一个“此刻”,搞得明白的都是到手的东西。你明白吗?

林恩·科菲(记者):花点儿时间重新读一下新闻报道,政府的官方声明似乎与真实情况相矛盾。围观者研究项目的暂缓并非是由于《I-SEE-U法案》获得通过。终止这项研究是因为担此重任的工程师们都不再提交工作报告了。清点一下支出报告,然后将其与薪水表和警方声明交叉核对一下,你就会发现被撞毁的政府车辆存在着一种模式,而且在驾驶这种车辆的工程师中有相当多的人都逃离了事故现场。他们没有死,但是大家再也见不到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