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城市大变革(第4/10页)

天气不知为什么很温暖,她在日记中写道,在阴凉里的温度也有80华氏度。她描述了坐在杜勒里公园观看人流:

全家人来了,锁了门,带上孩子,工作、吃饭,坐在几把椅子上,度过一天。放眼望去,很多人坐着,像在教堂一样;还有很多人走来走去,孩子们在嬉闹着,有的在比赛什么,有的在玩球、滚铁环等,不过他们自己活动,不大喊大叫。

法国的孩子们学会了自己游戏而不打扰别人。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一个谜。

有头发灰白的老人和残疾人;有美丽的少女在编织刺绣做针线;男人们在看报;实际上人们在干着各自在自己的庭院里干的事情。一切是那么优雅、安详和亲切,没有一点儿的粗鲁和不得体。

她想,难怪法国人热爱巴黎呢!

长长一天的游览之后,她在王宫的一个小公园餐厅停了下来,吃了一点儿冰。她很高兴地发现许多人也在这样做。正像她所希望的那样,没有人注意这个其貌不扬的美国小妇人。

另一天,和查尔斯一起爬上了凯旋门的旋梯,到了顶层,她没有提及那近300级的台阶,只是对这里的景色惊叹。不管看到的风光多么绮丽,她也不会忽略那些看不到的东西:“一切都是那么令人赏心悦目,不过下面孕育着火山。”

在意大利人大道上,她看到了皇帝和皇后坐马车走过。她觉得皇帝看上去很僵硬,相貌平平,而皇后很漂亮,却面带悲伤。

那天傍晚,主人玛丽亚·查普曼在凡尔纳伊街举办了一次沙龙,摆出了茶点招待巴黎朋友,哈娣和查尔斯都不会说多少法语。查尔斯决定抛开谨慎,开始“滔滔不绝地东拉西扯,谈是论非”。他写道:“这是一个完美的障碍赛,越过壕沟篱笆,什么性、格……名词、形容词、各种各样的词尾变化。”客人们和他的姐姐对此都很惊奇,也很高兴。他写道:“可怜的哈娣!她除了说‘是的,夫人。不,先生’之外别的法语都不会说。”

查尔斯觉得,这种小聚会里那些知道她身份的人对她的关注是“感人的”,“她感到很自如,……人们对她的关注以一种……那么周到的方式表达出来,她不感到疲惫,只感到振奋。”

她想,巴黎的神秘魅力在哪里呢?其对人的心灵和想象有什么样的影响呢?一天,她走在奥斯特里兹桥上想到,的确,“生命动脉”塞纳河在不断流淌。她生活在辛辛那提,看着俄亥俄河,在书中描写这条河流,这让她对河产生了一种认识。她觉得河流是分界线,是开放的道路,是度量季节变换、度量生命的尺度。不过,像塞纳河这样的河流,有着这么多美丽桥梁的装饰,周围有那么多有纪念意义的建筑,和她原来见过的河流都不一样。“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我朝着上、下游放眼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艺术和建筑构建的广大全景——生命、运动、事业、欢愉、壮丽和力量。”

就像真正的巴黎本能地教会了她如何用衣物的美丽来衬托人的优雅一样,这个国家本能地用建筑和装饰的美丽来映衬出了这个城市的迷人之处。

爱玛·薇拉德和其他的新英格兰有着清教背景的人,因见到了鲁昂大教堂而激动。同样,哈娣在巴黎圣母院凝望着那高大的建筑,感到了一种“崇高”,这种感觉是无法分析和表达的。这离缅因州布朗斯维克的餐桌太远了,而她就是在那个餐桌上写出了《汤姆叔叔的小屋》,当时脚边还有一个婴儿在布篮里。

她对艺术的兴趣越来越浓,在卢浮宫度过了许多时光。据她所说,她不知道任何“绘画的规则”,但对文学她自信自己有着深刻的理解,她把那些对她最具吸引力的画家和她所喜爱的文学家相比较。比如,伦勃朗的作品打动了她,那种感觉就和霍桑的小说对她的影响几乎一样。

他选择了简单常见的对象,把他们放到光和影之中,赋予他们富丽和神秘的光辉。《七个尖角顶的房子》是对伦勃朗的继承,不是用油彩,而是用语言继承了伦勃朗的风格。这让我们欣喜,因为我们的生活本身确实是一个谜,最简单的东西之中包含着神秘,看不见的世界就在我们周围,如影相随……

博物馆中没有别的作品能像伦勃朗的作品那样,让她流连忘返。

鲁本斯——“伟大、快乐、灵魂高尚、充满力量的鲁本斯!”——也是她的最爱。她觉得鲁本斯就像是莎士比亚。不过,鲁本斯也让她感到不安,他那“充满豪情的丰富生活既喜人又让人接受不了,他让我笑,让我生气,让我不能不喜欢他”。

像莎士比亚一样,他迫使你接受并原谅他的放肆,把自己的错误当作了音乐家对不和谐音符的使用,只是为了增加和谐的完美。即使是缺陷也当然有其用处,没有缺陷的完美会让人倦怠。缺陷引起人激动,让人追求并欣赏优秀的东西。

在大画廊中来回走动,停下来从远处欣赏画作,然后仔细赏析,她发现没有多少作品“魅力巨大能够让她全神灌注地欣赏”。她觉得太多的画家的画作“没有激情”,“他们只想着色彩和艺术技巧,没有想到主人公、信念、爱和永恒”。

对于雅克·路易·大卫和其他法国画家的作品一起挂在方厅中的大型画作,她觉得没有什么价值。大卫的问题在于没有灵魂和思想,他的画仅仅是对经典作品“干巴巴的临摹”。

她把法国绘画看成是“有巨大困难和危机”的法国生活的总代表。

对于外在的和看得见的东西充满激情,这使得他们的教育、社会生活、文学艺术都不断地孕育和发展。这样他们在我可以称为小的艺术中,也就是能把生活装饰得更加美丽的艺术方面,在世界领先。这样,法国就有了世界上最精致最招人喜爱的绘画和印刷品,但很难产生最为深刻、称得起是巅峰的艺术。

不过,她很快又修正了自己的观点。她说有一幅作品例外,那就是泰奥多尔·热里柯的《美杜莎之筏》。这幅巨型(16英尺乘23.5英尺)的深色画作表现了1816年“美杜莎号”船在塞内加尔海岸发生的悲剧。在热里柯那狂野、黑暗、无情的大海上,没有英雄,前景中至少有两个人已经死亡,那些活着的人互相抱在一起;在画的右上角形成了人的身体堆成的一个金字塔,活人中最壮的一个人是个黑人,在挥着衬衫或者是一片破布,朝着象征着希望的、遥远的地平线上一条船的轮廓挥舞着。

她写道,如果说全卢浮宫的伟大作品中能有什么全身心地吸引她,那么就是这幅画。她在这幅画前站了整整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