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麦夫鲁特和拉伊哈 私奔殊非易事(第2/3页)

再次见面时,苏莱曼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周四晚上唤礼声后,拉伊哈将带着包袱在她家后院里等着。

“那咱们马上出发吧。”麦夫鲁特说。

“坐下兄弟。开着咱们的小卡车一天就够了。”

“可能会下雨,洪水季节……再说,咱们还要在贝伊谢希尔做点准备。”

“不需要准备。天一黑,你就会在她歪脖子爸爸家的后院里找到她,就像你亲手放的那样。我开车送你们去阿克谢希尔火车站。为了不让她爸怀疑我,你和拉伊哈坐火车,我自己开车回来。”

苏莱曼说“你和拉伊哈”,就足以让麦夫鲁特欣喜若狂。之前他已向打工的餐馆请了假,随后他又“因为一件家事”要求延长一周。当他想要请第三周假时,老板不乐意了。麦夫鲁特便说:“那就给我结账吧!”

他随时能在这样的一家普通餐馆里找到工作。另外他还有卖冰激凌的打算。他认识了一个想从斋月开始出租三轮小贩车和冰激凌设备的小贩。

他把家收拾整齐,试着用拉伊哈的目光来打量,进门后会看见怎样一个家、会注意哪些东西。是否要去买一个床罩,还是该留着让拉伊哈来决定?每次在家里想起拉伊哈,他都会想到自己将在她面前穿着内裤、衬衫和背心,他又想要这种亲近,又为此感到害羞。

苏莱曼:我安排好了我哥、维蒂哈、我妈和所有人,我还跟他们说,我要开着小卡车消失一两天。最后那天的傍晚,我把我们那个幸福得飞起来的新郎先生拉到了一边。

“亲爱的麦夫鲁特,现在我要作为女方代表来跟你谈谈,而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和堂兄弟。好好听着。拉伊哈还不满十八岁,假如她爸爸非常生气,扬言‘我不会原谅抢我女儿的人’,让宪兵去追你,那么在她十八岁之前,你们要躲起来,而且不能办婚礼。但是最终、迟早,你要和拉伊哈办正式的婚礼结婚,对此你现在对我发誓。”

“我发誓。”麦夫鲁特说,“我还要和她办宗教婚礼。”

早上,坐上小卡车出发时,麦夫鲁特异常兴奋,他开着玩笑,好奇地看着沿途的工厂和桥梁。“踩油门,再快点。”他说。他不停地说啊说,可没过多久,他沉默了。

“怎么了兄弟,因为要去抢亲你害怕了吗?咱们快到阿菲永了。如果咱们在车上过夜,警察会怀疑,把咱们带去警察局,怎么办吗?我在那里看见了一家便宜的客栈,我出钱,明白了吗?”我说。

奈扎哈特客栈的下面有一家可以喝酒的餐馆。夜晚,我们坐在那里,快喝完第二杯酒时,我看见麦夫鲁特还在抱怨军队里的虐待,就再也忍不住了。

“兄弟,我是土耳其人,不允许你对我们的军队说三道四,明白吗?”我说,“是的,虐待、耳光、把十万人扔进监狱兴许有点过分,但我对军事政变很满意。你看,不仅伊斯坦布尔,现在整个国家都风平浪静,墙壁干干净净,左右两派的官司、谋杀也都消停了。因为军人的整治,伊斯坦布尔的交通顺畅了,妓院被关掉了,妓女、共产党、卖万宝路的人、从事黑市交易的人、黑手党、走私贩、皮条客、小贩都被清理出了街道。现在你别感情用事,接受现实,街头小贩在这个国家是没有前途的,亲爱的麦夫鲁特。人家租下城里最好最贵的地方,好好地开了一家果蔬店。可你呢,站在他门前的人行道上,兜售从村里带来的土豆和西红柿……这公平吗?军人整治了这些。如果阿塔图尔克还活着,土耳其帽、圆顶帽之后,他将从伊斯坦布尔开始在整个土耳其禁止街头小贩。这在欧洲是没有的。”

“恰恰相反。”麦夫鲁特说,“阿塔图尔克有一次从安卡拉来伊斯坦布尔,发现伊斯坦布尔的街道太安静了,于是……”

“再说,假如我们的军队放下你背后的棍棒,老百姓要么被共产党欺骗,要么投奔宗教徒,还有想要分裂的库尔德人。你的那个费尔哈特在干什么,你和他见面吗?”

“我不知道。”

“那个费尔哈特是个卑鄙小人。”

“他是我的朋友。”

“好啊,那样的话,亲爱的麦夫鲁特,我也不带你去贝伊谢希尔了,看看你怎么去抢亲。”

“别这样苏莱曼。”麦夫鲁特说着反悔了。

“我的兄弟,你看,你啥事也没做,我们就给你安排好了一个玫瑰般美丽的姑娘。她拿着包袱,如你所愿地在院子里等着你。这还不够,为了你抢亲,我们还像你的仆人那样,开专车七百公里一直把你送到女孩的村里,汽油钱也归我们。夜里你住客栈、喝酒也是我们掏钱。而你呢,哪怕是做个样子,竟然一次也没说‘你说的有道理苏莱曼,费尔哈特是个坏蛋’,你也从来没说‘你是对的,苏莱曼’。既然你这么聪明,像我们小时候那样比我优秀,那你为什么还要跑来求我们帮忙呢?”

“苏莱曼,原谅我。”麦夫鲁特说。

“再说一遍我听听。”

“苏莱曼,原谅我。”

“我可以原谅你,但我要听听你的理由。”

“我的理由就是我害怕,苏莱曼。”

“我的兄弟,没什么可怕的。你和拉伊哈私奔时……他们自然会朝咱们村的方向追,你们则往山上跑。他们可能会掩人耳目地开几枪,但别怕,我会坐在车上在山的另一边等你们。拉伊哈坐后面,别让她看见、认出我来。她在伊斯坦布尔坐过一次这辆车,但她是女孩,分辨不清汽车的。当然绝对别提到我。其实你真正该想该害怕的是,逃出来回到伊斯坦布尔后,你和女孩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做什么。麦夫鲁特,你还从来没和女人睡过觉吧?”

“没有,苏莱曼。我害怕的不是这些,而是女孩放弃不来了。”

第二天早上,我们先去阿克谢希尔火车站看了一下。随后在泥泞的山路上开了三个小时,到了我们村。尽管麦夫鲁特想去看他妈妈一眼,但又不想引起注意,他非常害怕事情败露,所以我们甚至都没顺路去一趟。我们开进了居米什代莱村,一直开到歪脖子·阿卜杜拉赫曼家那残破的院墙外。然后我掉转车头,往回开了一阵,在路边停下了车。

“马上就该做昏礼了,天也快黑了。”我说,“没什么可怕的。祝你一切顺利,麦夫鲁特。”

“苏莱曼,愿真主保佑你。”他说,“为我祈祷吧。”

我和他一起下了车,拥抱了一下……差点我的眼睛就湿润了。当麦夫鲁特沿着土路径直走向村里时,我满怀爱意地看着他的背影,希望他一生幸福。当然,不久他会发现自己的缘分是另外一个人,看看他会做何反应。我一边想一边把车开往我们说好的碰头地点。假如我不希望麦夫鲁特好,像你们中的一些人以为的那样,欺骗了他,那么在伊斯坦布尔晚上喝醉时,他为了让我安排拉伊哈而给我的库尔泰佩的房纸,我就不会还给他,不是吗?那个家是麦夫鲁特的全部财产,房客也是我找来的。我没把他的母亲和两个姐姐算上,其实她们也是我那过世的穆斯塔法叔叔的遗产继承人,但我不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