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我,谢库瑞(第4/4页)

“现在,如果你自愿回到真正的丈夫家中,”哈桑换了一种完全不同的语调说,“如果你带着孩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家里来,我将会忘掉那场假婚礼把戏,忘掉今晚在这儿所知道的一切,忘掉你们所犯下的罪行,我会忘掉所有的一切,我也会原谅所有的这一切。而且,谢库瑞,我们将一起,年复一年,耐心地等待我哥哥回来。”

他喝醉了吗?他的话这么幼稚,而且就当着我丈夫的面跟我提这些,我真怕这会要了他的命。

“你听懂了吗?”他从树丛里往外喊。

黑暗中我无法确切判断他究竟身在何方。亲爱的真主,求您帮助我们,帮助您有罪的仆人。

“因为你没有办法与杀害你父亲的男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谢库瑞。这点我知道。”

刹那间我想,他很可能就是谋杀我父亲的人,也许现在是来嘲笑我们的。这个哈桑其实是魔鬼的化身。然而,也许是我想错了。

“听我说,哈桑先生,”黑冲着黑暗中发话,“我的岳父被谋杀了,这是事实。一个卑劣的禽兽杀了他。”

“他在婚礼前就已经遇害了,是不是这样?”哈桑说,“你们两个杀了他,因为他反对这场诈骗婚姻、这个违法的离婚、这些伪证人,以及你们所有的骗局。如果他认为黑是合适的人选,早在好几年前就把女儿嫁给他了。”

与我的先夫及我们居住在一起这么多年,哈桑对我们的过去了如指掌。再加上一股苦恋的热情,使得他清楚地记得我与丈夫在家中最琐碎的谈话,这些内容,我要不是当时说了就忘了,就是现在想要忘掉。这些年来,我们共享了太多回忆——他、他哥哥和我。我担心如果哈桑开始细数从前,我会发现黑变得很陌生、离我很遥远。

“我们怀疑杀了他的人是你。”黑说。

“刚好相反,是你们杀了他,为了要结婚。这太明显了。至于我,我没有任何理由杀他。”

“你为了不让我们结婚,所以杀了他。”黑说,“当你得知他同意了谢库瑞离婚及我们的婚姻,你气疯了。除此之外,你早就对姨父大人满心怨恨,因为他鼓励谢库瑞回家和他住。你想要报仇。只要他还活着,你知道自己永远得不到谢库瑞。”

“别再啰唆了,”哈桑坚决地说,“我不会听这些胡言乱语。这里冷得要死。我刚刚在这边冻了老半天丢石头叫你们,你们就一点也没听见。”

“黑在专心研究我父亲的绘画。”我说。

我这么说是不是错了?

哈桑改用一种我对黑说话时偶尔会用的虚假语气说:“谢库瑞女士,你身为我哥哥的妻子,最妥当的做法便是带着孩子,回到这位土耳其骑兵英雄的家里。根据《古兰经》,你仍然是他的妻子。[1]”

“不。”我说,仿佛朝着黑夜深处低语,“不,哈桑。不。”

“那么,出于我对兄长的责任和忠诚,明天一大早我就必须到法官面前报告我在这里所听见的一切。不然,他们会找我算账的。”

“他们本来就会找你算账,”黑说,“当你去找法官的时候,我也会揭露是你杀害了苏丹陛下的宠爱仆人姨父大人。就今天早上。”

“很好,”哈桑平静地说道,“就这么说。”

我尖叫了一声。“他们会拷问你们两个的!”我喊道,“别去找法官。等一等,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我不怕拷问。”哈桑说,“我经历过两次拷问,两次都让我了解到,惟有这个方法才能揪出真正有罪的人。让随便乱放话的人去害怕拷问吧。我会把可怜的姨父大人的书和图画的事情都告诉法官,告诉禁卫步兵队长,告诉教长,告诉每一个人。人人都在谈那些图画。那些图画里面有些什么?”

“什么也没有。”黑说。

“这么说你立刻就看了。”

“姨父大人要我完成他的书。”

两人都不说话了。之后,我们听到空旷的花园里传来了脚步声。他是走了呢,还是在向我们靠近?我们既看不到他,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在黑暗之中穿过花园另一头的荆棘、树丛和灌木林离开,对他来说是多余的。他完全可以穿过树林,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我们离开。但我们没有听到靠近我们的脚步声。猛然,我喊了一声:“哈桑!”没有回应。

“别喊了。”黑说。

我们两个都冻得瑟瑟发抖。没有多等,我们紧紧关上了庭院的大门,在回到孩子们焐热了的床上前,我又去看了一次父亲。黑则又坐回到了图画前。

[1]据《古兰经》第2章“黄牛”第228节经文:“被休的妇人,当期待三次月经;她们不得隐讳真主造化在她们的子宫里的东西,如果她们确信真主和末日。在等待的期间,她们的丈夫是宜当挽留她们的,如果他们愿意重修旧好。”第234节经文:“你们中弃世而遗留妻子的人,他们的妻子当期待四个月零十日。”伊斯兰教法认为待婚期限未满,女方不得改嫁他人,在法律上仍然是原丈夫的配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