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大门紧闭 第七章 两个老朋友的悲剧性会面(第2/3页)

“哦,这是怎么啦!妈妈,您病得很严重——您不会死去吧?”他叫起来,将嘴唇贴在她的脸上。“我是您的克莱姆。您怎么到这儿来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哪?”

由于对尤斯塔西雅的爱曾使约布赖特和母亲之间产生了很大的裂痕,然而此刻,他把这一切全忘了,对他来说,他们之间那和睦相处的过去,他们产生分歧前的那种生活,仍然与现在紧密相连着。

她的嘴唇嚅动着,似乎知道他是谁,可就是讲不出来;这时克莱姆拼命动脑筋,想着怎样才能最好地把她搬离此地,因为得趁露水还不是很浓前把她搬离此地才行。他体格健壮,而他的母亲是那么瘦小。他把胳臂伸到她的身子底下,把她抬起一点,说道,“弄痛您了吗?”

她摇摇头,于是他把她抱了起来;然后,很缓慢地继续朝前走去。现在空气完全凉下来了;不过在他走过一块寸草不长的沙砾地时,白天地面吸收的热还是反射到他脸上。从抱起母亲那时起,他几乎就没想过走到花落村那段距离有多远;尽管这天下午他已经睡过,没过多久他还是感到了手中负担的沉重。这一来他一路走去,就像埃涅阿斯背负着父亲踽踽前行;蝙蝠在他头顶盘旋,欧夜鹰在他面前很近处忽扇着翅膀,附近没有一个人影能求得帮助。

当他走到离母亲家差不多只有一英里时,被他一路上紧抱住的人显出了种种焦躁不安的迹象,似乎他的胳臂令她感到厌烦。他把她放到自己的膝盖上,朝四下打量着。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尽管离任何大路都很远,不过离花落村费厄韦家、萨姆家、汉弗莱家和坎特家的那几幢小屋还不到一英里。好在五十码以外,有一幢小屋,小屋用泥土垒成,屋顶盖的是薄草皮,不过如今这幢小屋完全被人抛弃了。这幢孤独小屋的轮廓隐隐可见,于是他决定到那儿去。一进小屋,他便小心翼翼地把母亲靠在门边放下,然后跑出去用他的小刀割了一捧最干燥的蕨草。他把这些蕨草铺在小屋的地上,小屋的一边是完全敞开着的,然后他把母亲放在蕨草上;这样做完后他便竭尽全力朝费厄韦家奔去。

差不多过去了一刻钟,天空和荒原之间才出现了几个跑动的人影,这过程中只听得病人发出断续的呼吸声。不多会儿,克莱姆和费厄韦、汉弗莱,还有苏珊·纳萨奇一起来到了小屋;后面匆匆跟着正好在费厄韦家的奥利·道顿、克里斯廷和坎特大爷。他们带来了一只灯笼和火柴,还有水、枕头,以及其他几样他们在匆忙中想到该带的东西。萨姆又被差遣回去取白兰地,一个男孩牵来了费厄韦的小马,他骑着马赶到离这儿最近的一个医生家去,还叮嘱他顺路到怀尔德夫家去一下,告诉托马茜她的姑妈情况不妙。

不一会儿,萨姆带着白兰地赶到了,借助灯笼光把它给病人灌了下去,这以后病人清醒过来,打着手势说自己的脚不对劲儿。奥利·道顿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去检查那只脚。脚又红又肿。就在他们检查这只脚时,发现红色开始变成了乌青色,在红色正中很明显有一个紫色斑点,比一粒豌豆还小,还发现斑点是一滴血,斑点位于她的脚踝以上光滑的皮肤上,成一个半球形。

“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萨姆叫了起来。“她是被一条蝰蛇咬了!”

“是啊,”克莱姆马上说。“我记起来了,在我还是个孩子时,我见过这样的一个被蛇咬过的伤口。噢,可怜的妈妈!”

“那是我父亲被蛇咬了,”萨姆说。“只有一个法子能治。你得用别的蝰蛇油使劲擦这个被咬的地方,而要得到蝰蛇油只能去煎蝰蛇。当时人们就是这么治他的。”

“那是一个老处方,”克莱姆怀疑地说,“我怀疑它是否有效。不过眼下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医生来了再说。”

“那是一个很有效的方法,”奥利·道顿用强调的语气说。“过去在我外出护理别人时,我采用过这个法子。”

“那么我们必须等待天亮才能去抓蝰蛇,”克莱姆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来瞧瞧我能做些什么,”萨姆说。

他拿起了一根绿色的榛木枝,那是他用来当手杖的,他在一端把它劈开,往里面塞了一块小卵石,他一手拿着灯笼走到了外面的荒野里。这时克莱姆已经点起了一小堆火,又叫苏珊·纳萨奇去取一口煎锅。在她回来前,萨姆提着三条蝰蛇进来了,一条在手杖的裂口盘来卷去,其他两条已经死了,挂在手杖上。

“我只能抓到一条活的新鲜的,按理都应是这样的,”萨姆说。“这两条软沓沓的是我今天干活时打死的;不过在太阳下山前它们还没死,肉不可能完全变质。”

活蝰蛇那对小小的黑眼睛透出一股邪恶的眼光,看着这群人,它背上那条漂亮的褐色和乌黑色相间的花纹似乎由于愤怒而变得颜色更深了。约布赖特太太看见了这条小蛇,小蛇看见了她;她全身颤抖,赶紧转过眼去。

“看着它,”克里斯廷小声说道。“乡亲们,我们又怎么知道,在上帝的花园里的那条古老的蛇,那条看守着苹果不让赤身裸体的年轻姑娘偷吃的蛇,现在没把它的恶毒本性遗传给这些蝰蛇和其他小蛇身上呢?看着它的眼睛——不管怎样,它就像一颗穷凶极恶的茶藨子。我希望它不会对我们怀有什么恶意!荒野上已经有许多人被这恶毒的眼睛看过而遭殃,我只要活着,决不会再去杀一条蝰蛇了。”

“对,如果人们对某样东西无能为力的话,也就只好害怕它了,”坎特大爷说。“在我一生中本来是会免去许多鲁莽的冒险的。”

“我想我听到小屋外有什么动静,”克里斯廷说。“我希望到了白天才会有麻烦,因为那时候一个男人就能显示出他的勇气了,如果他是一个勇敢的人,那么他看到最险恶的老巫婆时,也根本不会乞求她的怜悯,还能从她的眼皮底下逃出去!”

“即使像我这么一个鲁莽无知的家伙,也知道最好别那么干,”萨姆说。

“不管怎么样,真要有灾祸降临的话,我们是无法逃避的。乡亲们,如果约布赖特太太死了,你们觉得我们会不会给抓起来,作为杀死一个女人的凶手而遭到审判呢?”

“不会的,他们不可能凭这些就把我们给抓起来的,”萨姆说,“除非他们能够证明我们在一生中的某个时候曾做过偷猎者什么的。不过她会苏醒过来的。”

“好了,如果我给十条蝰蛇咬了,我简直不会因此一天也干不了活的,”坎特大爷说。“在我尽了最大努力时,这就是我所具有的精神。不过或许一个受过训练打过仗的男人都有这种精神的。是的,我已经有过好多这种经历了;不过当我在四年头上地方民团里干过后,我就没出过什么差错。”他摇摇头,为在心底里看见自己身穿军服的形象而会心地笑了。“在我年轻时,哪儿吵架吵得最凶,我就总是首当其冲,出现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