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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雅躺在凯文的床上,这是她第一次抽大麻。这和她之前想象的感觉很不一样,那股暖热感似乎有某种味道,烟气似乎直通她的脑门,而不是停留在她的喉头。凯文在墙壁上贴着冰球选手的海报,所有书架上都摆着奖杯,但在其中一角,却躺着一台奇怪的唱片播放器。因为那台机器和周边氛围格格不入,她记得它。

“这是我老爸的旧唱片机,我喜欢它的声音……当你打开它时,那阵爆裂声和刮擦声……”他用抱歉似的口吻说着。

他放起音乐。她想不起来是哪些音乐,只记得爆裂声和刮擦声。十年后,她会在地球另一端的酒吧角落里或服饰店里的唱片播放机里听见相同的刮擦声和爆裂声,那声音会立即将她带回此时此地。她感到他的身躯压在她身上时的重量,她笑了起来,她会记得这一切,他们互吻着,她往后被问到下列两个问题的次数,将远超过她这辈子被问过的其他任何问题:是谁先亲吻的谁?你回吻他了吗?是他亲吻她的。是的,她回吻他了。但是当他强脱她裤子的时候,她阻止了他。他似乎以为这只是一场游戏,因此她更加用力地抓住他的手。

“我不要,今晚不要,我从来没……”她小声道。

“你明明就要。”他坚持着。

她生气了:“你聋了吗?我说了,不要!”

他更加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腕。一开始她还毫无感觉,然后,感到疼痛。

在驶过“欢迎来到熊镇”的路牌以后,凯特雅将车拐入那条向上通往森林的小路。她驶向犬舍。车外毫无灯光可言,因此当班杰睡眼惺忪地向车窗外张望时,直到他们已经驶过,他才了解自己看到了什么。

“停车。”他呢喃着。

“什么?”凯特雅问。

“停车!”班杰尖叫。

她在震惊中猛然停车,她的小弟早已打开车门,冲进黑暗。

大家都在谈论这是什么情况。终其一生,你会知道精确的细节:你在慢跑时遭到袭击,在由旅行社包揽全部行程的假期中被打昏、拖进一条小巷,在酒吧里被人下药迷昏,在大城市的贫民区里被陌生成年男子反锁起来。每个人都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你,警告所有女孩:这种事是会发生的!是这样发生的!

只是没人说过会是这种情况:被某个她认识、信任、一同欢笑的人侵犯。在他从小长大的房间里,在冰球选手的海报下,而且整个一楼还塞满着同学。凯文亲吻她的颈子,将她的手移开,她永远记得他触碰她身体的方式,仿佛她的身体并不属于她。那仿佛是一件值得他享受的物品,仿佛她的头部和身体其他部分是完全分开的两件物品,彼此间完全不受影响。没人会问她这一点。他们只会问她做了多少抵抗。他们会问她是否能够“清楚”地表态。

“不要再假装了,你都跟我上楼了,对不对?”他笑着说。

她试图挪开他的手,但他远比她强壮得多。她努力将自己的身体从他的掌控中扭开,从床上起身,但他的膝盖像一把大锁,锁住她的腰肢。

“住手,凯文,我不要……”

他的鼻息在她耳道里回荡着。

“我保证,我会很小心的。我相信,你是喜欢我的。”

“我是喜欢你……可是我从来没……住手,拜托!”

她是如此绝望地拽开他的手,以至于她的手指甲在他皮肤上烙下两道深深的伤口。她将会记得,自己是如何看着血缓缓、缓缓地渗出,而他甚至浑然不觉。他只用自己的重量牢牢压制住她,甚至不需要使劲。他的腔调马上就变了:“该死的,拜托!不要再假装圣洁了!我可以到楼下去,想挑哪个女生就挑哪个女生,然后占有她!”

玛雅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抽出其中一只手,使尽全力,在他脸颊上抽了一耳光。

“那你去找她们啊!去找她们啊!放开我!”

他没放手。他的眼神变得阴沉。他似乎已经不再身处房间里,那个一整晚和她谈笑风生的男生仿佛消失了。当她试图阻止他的手时,他的另一只手握紧,像一把铁锁般锁住她的喉咙。当她试图尖叫时,他用手堵住她的嘴。缺氧使她在失去意识的边界挣扎。就在这一切当中,她将会记得一些诡异却没人问起的细节,例如,当他撕开她的衬衫时,一颗纽扣松脱,她听见它落在地板上、在房间某处反弹的声音。她心想:“我之后该怎么把它找回来?”

他们会问她关于大麻和酒精的事。他们不会问那股她永远无法摆脱、无边无际的恐惧感;不会问到这个摆着唱片播放器、挂着海报、她永远无法真正离开的房间;不会问到那颗衬衫纽扣,以及那股将会跟随她一辈子的恐慌。她在他的身躯下无声地哭泣着,在他的手掌下空洞地尖叫着。

对施暴者来说,强暴只不过持续了几分钟;对受害者来说,伤害从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