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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首歌曲之间的沉静中,那名贝斯手注意到那名头发凌乱的年轻酒保。而后,整个酒吧除了他似乎早已空空如也。

安娜走出卫生间,而利特就等在门外。他庞大的躯体压向她,试图将她挤回卫生间。要是没喝醉,他可能早就成功了。但安娜敏捷地闪开,飞奔向玄关,而他抓着水槽边缘,使自己保持直立。

“拜托!我今天传出了一个助攻啊,都没有奖励吗?”

安娜退开,眼神警觉地扫过狭窄玄关通道的两侧,就像在森林中评估逃脱路线的动物。利特双手一摊,用含混不清、沉重的声音说:“我看到你盯着班杰看的样子了。但是,没有关系。他今晚不会再回这里了,他是毒虫,你懂……懂不懂!今天晚上,他不会再回到这个地球上了!所以不要管他了,你应该多……注意我!该死的,我今天传出了一次……助……助攻,而且我们赢了!”

安娜当着他的面甩上了门,奔向厨房。她找寻着玛雅。她完全不见人影。

班杰在吧台倒酒。乐队已经停止演奏。凯特雅已经在唱机里塞了一张乡村音乐的唱片光盘。班杰是如此迅速地转向下一个酒客,杯子几乎砸在他的脸上。贝斯手微笑着,班杰扬起眉毛。

“天啊,我的酒吧来了一位音乐家。我可以为您效劳吗?”

贝斯手的头一偏,说:“一杯威士忌酸酒?”

班杰脸上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说:“你以为这里是哪里?好莱坞吗?你可以领到一杯杰克丹尼威士忌加可口可乐。”

他边说话边调酒,熟练地让酒杯滑过吧台。贝斯手凝视酒杯许久,却一口都没喝,然后才承认道:“噢,对不起,我其实不喜欢威士忌,我只是想尽量装得像个该死的摇滚乐手。”

“你啊,威士忌酸酒和该死的摇滚乐不是很配。”班杰提醒他。

贝斯手的手插进头发。“我曾经见过一位酒保,他说,要是你在吧台的这一端站得够久,你会开始将所有人看成是各种不同的酒,就像占卜的灵媒所玩的‘图腾动物’。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班杰大笑出声。他并不常大笑。

“嗯,你的图腾动物绝对不是威士忌。这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

贝斯手点点头,谨慎地趋身向前。

“其实,我对燃烧的东西比流动的东西更有兴趣。我听别人提过,也许你能够帮我一点忙?”

班杰将贝斯手的酒一饮而尽,点点头。

“你在想什么?”

事实上,亚马和波博并未真的打算去庭院。但结果最后就是这样。两人在派对上都不善于应对,他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因此,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寻找某个自己了解的事物,某件他们知道该怎么做的事情。因此,他们站在庭院里,各自抓着凯文的其中一根冰球杆,轮流将橡皮圆盘射向球门。

“要怎么做才能变得跟你一样快?”波博醉醺醺地问。

“在学校里花上许多时间逃离你这种人。”亚马半打趣、半认真地回答道。

波博咧嘴大笑,一半出于真心,一半则并非如此。亚马发现,当他静静站着、能够冷静瞄准的时候,他射门的力道远超想象。

“不好意思……我……你知道这只是在开玩笑,这你知道吧?你知道……这种事情……甲级联赛的人欺负我们,我们就欺负你们……”

“对,对,只是一场玩笑。”亚马说着谎。

波博更加用力地射门,全身充满罪恶感。

“现在,你是首发球员了。从现在起,你得把我的衣服丢进淋浴间,而不是我丢你的。”

亚马摇摇头,说:“波博,你的味道臭到让我不想碰你的衣服。”

波博的笑声在屋舍间回响着,这次听起来真诚多了。亚马对他微笑。波博突然降低音量:“秋天以前,我的动作必须变得更快才行。要不然,他们不会让我继续打球的。”

这是波博的年龄允许他留在青少年代表队的最后一季。其他某些城市里,青少年代表队的年龄上限可达到二十一岁。但在熊镇,高中毕业后还留在家乡的年轻人寥寥无几,因此这种规定并不可行。有些人搬到外地学习,有些人到外地工作。最优秀的球员会晋升到职业冰球联盟,其他人则会退出冰球队。

“可是,之后还有甲级联赛代表队啊!”亚马开朗地说。但波博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说:“我永远打不进甲级联赛代表队。要是我的动作不能加快,这就是我最后一个球季。然后,我一辈子就只能跟我老爸修车了。”

亚马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不需要再多说什么。

任何在孩提时代上场打过冰球的人都知道:你在宇宙间所希冀的一切,就是继续打球。你就是会想要继续打球,因为比赛包含了体育中所有最优质的成分:速度与力量,技术的精准度与全面的战斗力,你得百分之百地用心、用脑。没有比这更好的运动了。没有比这更能引人入胜的了。它是一种使人无法抗拒的迷幻剂。

亚马深吸了一口气,说了一件他永远不会对其他任何人承认的事情:“波博,我今天怕得要命。整场比赛下来,我怕得要命。当我们赢球的时候,我甚至还开心不起来,只是觉得解脱了。我……该死,你还记得小时候在冰上打球的情景吗?那时候真是太好玩了。你甚至不需要用心去想,它就是你唯一想做的事情。直到现在,它仍然是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如果我不能做这件事情,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冰球是我唯一在行的事情。可是现在……这感觉就像是……”

“工作。”波博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说出了结论。

亚马点点头,说:“我从头到尾都怕得要死。这样听起来是不是有病?”

波博摇摇头。对此,他们都不再多说。他们只是射击着橡皮圆盘,而不再说话。砰,砰,砰,砰,砰。

波博清了清喉咙,换了个话题。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可以。”

“你要怎么知道自己的阴茎好不好看?”

亚马瞪着波博,看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他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

“你喝醉了?”

波博满脸通红地说:“我……有时候只是在纳闷这一点,就只是这样。毕竟所有男人都在讨论女孩们的乳头嘛。我只是好奇,她们是不是用同样的方式讨论我们的阴茎。你要怎么知道,自己的阴茎好不好看?你觉得它好看与否对女生是否有影响?”

亚马快速地连射了三次橡皮圆盘。波博站在他旁边,身材魁梧如一棵大树,却仍像一条在兽医候诊室里的小狗那样焦虑不安。亚马露出微笑,拍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