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打开心扉(第3/4页)

他看了我几秒钟说:“好的。”

“这有用吗?”我认真地学着他的口吻问道。

“有用。”他回答。

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我告诉了他,他听到了,我没事,没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他相信我。尽管“父亲伤害了我”的想法似乎与我无关,但这样的想法让我害怕,放下它让我感到轻松。或许它不会再缠着我了,说出来是最有用的事,是我从未体会过的感受。更何况萨默医生没有指责我说谎,他只是听着并且相信我。

这样的轻松没有持续多久,一个新的想法跳入脑海,这次是“12岁的奥尔加”:艾利克斯伤害了我,艾利克斯对我做了坏事,艾利克斯伤害了我。我有些呼吸困难,我看到我生日那天在地下室发生的片段,但是这些片段并不连贯,我搞不清楚。我太害怕说出这些想法和片段,我愣在了那里,腹部的疼痛和恐惧一并涌上来,我急迫地想说什么,我希望有人知道曾经发生的事并且相信我。我被凌乱的想法、不连贯的片段和疼痛折磨着,我用稍微成熟一点的声音说:“艾利克斯对我做了坏事。”

我看着萨默医生的反应,他像之前一样充满关爱地安慰我说:“好,还有什么?”

“这有可能是真的吗?”我问他。

“虽然很可悲,这是真的。”

“我虽然能看到一些东西,但我不明白。”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我又开始眩晕,看到一些画面:我们的公寓、储物间、艾利克斯和加里,他们踢我……我说不出来,萨默医生再一次问我看到了什么。

我只能说:“我好痛。”我已经无法呼吸了,我又回到了那个储物间。

“奥尔加,”萨默医生平静又坚定地说,一部分的我在现在,一部分的我仍然在过去,“奥尔加,”他更加坚定地说:“深呼吸,这里很安全。”

“我不这么觉得,我觉得它就像正在发生一样。”

“我知道。”萨默医生回答道,“但并不是这样,现在是1993年,你已经长大了,你和大卫在一起,你安全了。”

“我很痛苦,就像惊恐发作一样的痛苦。”我不知道为什么感到痛苦,为什么会有那些恐怖的想法。为什么?一直在我脑海中回响着。“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这怎么会是我的人生?这是真的吗?”

萨默医生温和地解释说,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无法处理这些事,也无法理解这些事情,大脑本能地将这些经验放在我们无法触及的地方,以此来保护我们。他说的那些好像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关于艾利克斯和储物间的那些想法又冒了出来,我呆滞平淡地讲述着,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艾利克斯对我做了坏事,他和他的朋友加里在公寓楼里的储物间对我做了坏事。”我觉得这事与我无关。萨默医生只是听着,他说我说的这些事有可能是真的,他说这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这一次的会面结束后,我筋疲力尽地回去工作,我只想离开萨默医生的办公室。我驱车回到市区,我一直记得萨默医生的鼓励,他鼓励我继续保持生活规律,并且时刻提醒自己已经安全了。虽然我无法集中精力,但是我尽最大努力过好每一天。

周末,我打电话给母亲,我们已经有几个月没有通话了,把那些恐怖的想法大声说出来,获得别人的信任对我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我想与她分享。我告诉了她我患有惊恐发作并且正在见心理咨询师:“我想起了父亲与艾利克斯对我做的事。”我告诉了她我想起的大概,然后屏住呼吸等待。

“我并不惊讶,”她没有犹豫却很平静地说,“你父亲是个严厉的人,你不记得艾利克斯16岁时因为强奸女孩被抓的事了吗?他也是在储物间强奸了那个女孩。”我并没有觉得愤怒或者担忧,但是我的记忆得到她的肯定,这让我感到轻松,我们又聊了一会儿才挂断了电话。

麦克打电话来时,我正在情绪中挣扎。“妈妈说你想起了我们小时候的事。”他说他也记得父亲打妈妈,也打过他和艾利克斯,但他并不记得父亲强奸过我。我告诉他,我想起了艾利克斯在地下室对我做的事,麦克却突然反常起来:“要死了!我不想再听了。”他貌似是在关心我,但是他的语气却充满了愤怒,他说话的内容与他的语气不相符。我没有告诉他我想起的其他事,但我告诉他,我需要花更多精力在治疗和工作上,还要处理与大卫的关系,所以无法经常打电话给他,麦克说他明白。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渐渐拼凑起艾利克斯和加里强奸我的记忆。我打电话给艾利克斯与他对峙:“我想起你与加里在储物间里强奸我的事了。”

“我从没对你做过那样的事。”他说,听起来真的很惊讶又有些害怕。

“你做过,妈妈相信我,我也知道你因为强奸一个女孩而被捕的事。我恨你,我永远不想再跟你讲话了。”伴随着艾利克斯的否认声,我挂断了电话。那天艾利克斯打电话给他所有能联系到的亲戚:叔叔、阿姨、表兄弟姐妹们……告诉他们我正在撒布谣言。

萨默医生给我安慰,并且乐于倾听我,我越来越信任他。我越信任他,就会把越多的想法告诉他,甚至是那些不连贯的记忆。我一会儿想起父亲对我做了什么,一会儿又想起艾利克斯对我做了什么,我想起存储在我身体里的某个地方的记忆,但却无法解释为什么,我感到痛苦却不知道为什么。我无法相信那些事是真的,也不想用那些恐怖的故事来拼凑我的过去。之后的几个月里,那些想法、痛苦与画面无法控制地倾泻而出。

即使那些信息已经进入了我的意识,但我仍然无法感觉与之有什么关系,分裂状态用惊恐发作让我与这些故事保持距离,逃避这些事实。但我不总是处于麻木的状态了,我渴望去感受真实的感觉:快乐、悲伤和其他所有的感受。那些记忆太恐怖,我无法很快完全面对它们,在萨默医生的办公室里,我无法控制那些想法,眼睛不停地抖动,要么毫无情绪地告诉他那些记忆,要么沉默。

一天,萨默医生提出用催眠的方式让我说出那些记忆,这样我既可以与之保持距离又可以不再处于分裂之中,我同意了。在催眠状态下,萨默医生帮我处理了那些记忆,只要我放松,那些记忆也会缓慢下来,催眠像更深层次的分裂状态,我总是能想起更多的事。

在催眠状态下告诉萨默医生我的记忆,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成就,但并不意味着我可以完全接受那些过去。我仍然觉得那些事情很遥远,就像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一样。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只是报告自己一个又一个的记忆,大多数是关于父亲和艾利克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