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5/9页)

“顺便问一下,”威尔问道,“谁拥有这一切?你们是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

“都不是。大多数时候,我们是合作者。帕拉岛的农业一直受地形和灌溉的制约。解决地形和灌溉问题需要集合众力并达成友好协议。一个在山区种植水稻的国度并不适合残酷竞争。这里的人们发现,通过建立村庄社区方便互相帮助、买卖、利润共享和融资。”

“甚至是融资合作?”

罗伯特医生点头:“绝对不是印度农村那些随处可见的吸血的放高利贷者,也不像西方那种商业银行。我们这儿的借贷系统是模仿德国威廉·来富埃森于一个世纪之前建立的信贷联盟而建。安德鲁医生说服拉贾邀请来富埃森的一个年轻骨干到这儿,组建我们的合作银行制度。这一制度运行得很好。”

“那,你们用什么作为货币?”威尔问道。

罗伯特医生把手插入裤子口袋,掏出一把金子、银子和铜。

“以一种节省的方式使用,”他解释道,“帕拉岛是一个产黄金的国度。我们开采了很多,以便为纸币提供牢固的金属支撑。而且,黄金也是我们的出口对象。进口输电线路和发电机等昂贵的设备时,我们可以当场支付现金。”

“好像,你们的经济问题解决得很成功。”

“解决经济问题不困难。首先,我们结合粮食产量、衣服和住房来控制人口出生率,并教育他们成为人格健全的公民。尽管我们人口很多,但没有到过度拥挤的程度。尽管我们这儿人口多,但我们还是抵制了已经让西方国度屈服的诱惑——过度消费的诱惑。我们吃饭的时候,摄入的饱和脂肪绝对不会超过身体能够承受的六倍而造成冠心病。我们也不会被盲目地误导,认为和一台电视相比,购买两台电视,幸福指数可以翻倍。最终,我们不会花费国民生产总值的四分之一,用于准备第三次世界大战,或者是小规模的世界战争——地区战争第3333次。武器装备、全球债务和计划报废——支撑西方世界繁荣的三大支柱。没有了战争、浪费和借贷,你们的世界也就坍塌了。你们这些人在过度消费的时候,全球其他地方也就陷入了更深的慢性灾难。无知、军国主义和生育,这三大要素——最重要的就是生育问题。除非处于可控的状态,否则没有希望,没有丝毫能够解决经济问题的可能性。随着人口的攀升,繁荣度就会下降。”他用手指画了一道下滑的曲线,“繁荣度下滑时,就会出现不满和叛乱(食指再次上扬),政治残暴和一党专政,民族主义和好斗心理开始抬头。再经过十到十五年肆意的人口繁殖,整个世界,经非洲和中东,到秘鲁,将会对伟大的领袖顶礼膜拜。他们全都致力于压制自由,被俄罗斯或美国武装到牙齿,或者最坏的是两国同时都挥舞旗帜,高呼争取国家生存空间。”

“帕拉岛呢?”威尔问道,“再过十年,你们将会得到伟大领袖的祝福吗?”

“不会,只要我们还能控制,”罗伯特医生回答道,“我们已经尽了一切努力,以防影响力过大的领袖出现。”

透过眼角的余光,威尔看到穆卢干的脸上流露出愤怒、轻蔑和厌恶。在他的想象里,安提诺乌斯明显地把自己视作卡莱尔式的英雄。威尔转向罗伯特。

“告诉我你怎样做。”他说道。

“那么,首先我们不会打仗也不会为发动战争作任何准备。因此,我们不需要征兵或建立军事阶层,或统一的命令。然后,是我们的经济制度:禁止任何人的财富超出平均数的四到五倍以上。也就是说,我们没有产业的大亨或无所不能的金融家。更好的是,我们没有无所不能的政治家或贵族。帕拉岛是自治单元、地理单元、专业单元和经济单元的联邦——所以,会有很多小规模的倡议和民主领导,但我们不允许出现任何类型的中央集权独裁者。另外一点:我们没有权威的教堂,而且,我们的宗教强调直接体验,谴责从无法验证的教条中获得信仰,以及这样的信仰激发的情感。所以我们可以一方面规避罗马教皇主义的瘟疫,另一方面规避基础复兴主义。随着超脱体验,我们还系统地培养怀疑精神。不鼓励孩子把事情太当真,教导他们对所见、所看进行分析——这是学校教育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结果是:能言善辩、蛊惑人心者如希特勒或者我们跨海峡的邻居——迪帕上校,在帕拉岛这里找不到机会实行他们所想的。”

这些话对穆卢干来说太不中听了。他无法再控制自己。“但是看看迪帕上校带给那些人的能量,”他大声说,“看看所有那些忠诚和自我牺牲。诸如那些东西,我们这里一点都没有。”

“谢谢上帝。”罗伯特医生虔诚地说道。

“谢谢上帝。”维贾雅附和道。

“但这些品德都是优良的,”穆卢干抗议道,“我钦佩这些品质。”

“我也敬佩这些品质,”罗伯特医生说道,“敬佩它们,就像我敬佩台风一样。但很不幸地,那种能量、忠诚和自我牺牲完全和自由不相容,更不用说理智和人类的尊严。尊严、理智和自由是帕拉岛一直致力于实现的,从你的祖辈,改革家穆卢干开始。”

维贾雅从座位底下取出一个锡盒,打开盖,给大家发奶酪和鳄梨三明治。“我们边走边吃。”他用一只手开启发动机,另一只手忙着拿三明治,把小车开到公路上。“明天,”他对威尔说,“我带你看看村庄,还有我和家人吃午餐那种盛大的景象。今天,我们在山中有约。”

靠近村口的时候,他把吉普车转向一个岔道。这条岔道很长,弯弯曲曲的。道路两边是梯田,田里种着水稻和蔬菜。梯田中间,还间歇地点缀着一片片的果园。罗伯特医生解释道,这些小树注定要为希瓦普莱姆的纸浆厂提供原材料。

“帕拉岛有多少家报社?”威尔询问道,得到的答案是只有一家。威尔很吃惊:“谁进行垄断呢?政府?执政党?当地类似乔·阿德海德的人物?”

“没有人享有垄断地位,”罗伯特医生向他保证,“有一个编辑小组,这个编辑组代表六个不同派别。每个派别都有相应的版面可以发表评论和批评。读者可以进行比较,并自主作决定。我还记得,当我第一次读到你们其中的一份主流报纸时的那种惊讶。带有偏见的标题,完全一边倒的报告和评论、流行语和口号,而不是论证。没有深刻而理智的探讨。相反,完全想在投票者的大脑里树立条件反射。剩下的,都是犯罪、离婚、逸闻趣事、胡说八道、分散大众注意力的东西,不会引发大众思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