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能拯救她(第3/3页)

“我还是个小毛孩子的时候,想吃樱桃想疯了。可我没多少钱,一次买不了多少,吃完以后还想吃。白天黑夜光是想樱桃,馋得直流口水,实在难受。可有一天,我恼火了,或者是恼羞成怒。我说不清楚,我觉得樱桃在捉弄我,使我显得滑稽可笑。那么我怎么办呢?我夜里偷偷起来,去摸我父亲的口袋,发现一个银币,就拿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就从果菜市场买了一筐子樱桃。我躲到一条沟里吃起来,吃呀吃,吃到肚子胀。不一会儿,我的胃开始疼,我吐了。我吐呀吐,老板,从那天起,我就跟樱桃绝缘了。连画上的樱桃也不愿意看,我解脱了。看见樱桃,我就对自己说:‘你不需要它们了。’

“后来对酒和烟,我也是这样干。我还会喝酒和抽烟。可是只要我愿意,说断就断!我才不对任何东西上瘾。关于爱国这事儿也是这样,我想它想得太多了,都到了嗓子眼,吐出来就不为它受折磨了。”

“那么女人呢?”我问。

“到时候就轮到她们了,这些婊子们!快了,但那得等到我七十岁。”

他想了想,还觉得太早,纠正说:“八十岁。你要是觉得可笑,老板,那你就笑吧!人就是这样自己解放自己的。你听我说,人就得这样解放自己,拼命给自己填、塞,塞到过头为止,不能当那些修士。伙计,要是你自己不变成半个魔鬼,怎么能摆脱得了魔鬼呢?”

杜梅蒂奥斯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院子里,金黄色头发的徒弟跟在他身后。

“像个小天使,”左巴小声说,他显然很欣赏年轻人的羞涩和俊俏。

他们走近通往楼上房间的石台阶。杜梅蒂奥斯转过身,对年轻修士说了些什么。徒弟摇摇头,好像表示拒绝,可是又立刻点头同意了。他一只手扶着老修士的腰,慢慢走上台阶。

“你明白啦?”左巴问我,“你看见啦?所多玛和蛾摩拉[3]!”

又出现两个修士。他们探头探脑,互相递眼色,叽咕了些什么就笑起来。

“恶毒的家伙!”左巴怨恨地说,“狼不互相厮杀,可这些修士却这么干!”

“互相咬。”我笑着说。

“天下老鸹一般黑,不必为这伤脑筋!这些杂种!我跟你说,老板,你可以随你高兴叫他们加百列还是加百列娅,杜梅蒂奥斯还是杜梅蒂娅。我们走吧,老板。快点签约,完了就走。在这里,我敢说,要是待下去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会腻味的。”

他压低声音说:“我还有一个计划……”

“又有什么馊主意了?难道你觉得荒唐事儿还没做够吗……说吧,你的计划。”

左巴耸耸肩膀,“你怎么能这么说,老板。不客气说,你是个好人,心眼儿实在好,不管对谁。冬天发现被子旁边有一只跳蚤,你都会怕它冻着,把它拿进被子里。你怎么能理解像我这样的一个老无赖呢?我要是发现一只跳蚤,就把它掐死。我要是碰到一只羊,咔嚓一刀,割了它的脖子,烤香了,跟伙伴们美餐一顿。你会说,这羊不是你的!我承认。可这你先别管,先吃了再说,过后再平心静气讨论什么‘你的’、‘我的’。你可以说个够,我呢,使火柴棍剔我的牙。”

他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扎哈里亚走来,惊惶失措。他把一个指头放在嘴唇上,踮着脚走。

他嘘了一声说:“别笑!瞧,上面敞开的小窗子后面,主教在工作。这是图书馆,他在写东西,他整天写,这圣人。别喊!”

“瞧,我正要找你,约瑟夫神父。”左巴说着挽起修士的胳膊,“走,到你房间里去聊聊。”

他转过头来对我说:“你,这工夫去参观教堂,看看古老的圣像。我等院长,他不会太晚回来的。特别是你什么也别管,你会坏了事儿的。让我来干,我自有安排。”

他凑到我耳边:“我想法儿只出半价,就把森林买下来……你什么也别说!”

他挽着修士的手,匆匆走了。

[1]威尼兹洛斯(Venigelos 1864~1936),希腊政治家。

[2]塔纳格拉(Tanagra),希腊的一个乡镇,以生产小泥塑像著称,主要是公元前4世纪的作品。

[3]所多玛(Sodome),是靠近死海的一个古代城市,与蛾摩拉(Gomorrah)同为《旧约》中罪大恶极的城市的代表,上帝降火把它毁灭(见《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