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莉(第2/5页)

科莉说她很高兴他们正在做的事——刚刚做的事——似乎并没有令他困扰,尽管他相信上帝。她说她本人从来没有时间去信仰上帝,因为她父亲已经够她应付的了。

这对他们并不困难。霍华德的工作常常需要他白天出门去做检查,或者去见客户。从基秦纳开车过来不需要很长时间。而且现在只有科莉一个人在家。她父亲去世了,那个以前为她工作的女孩到城里去找工作了。科莉同意了她的决定,甚至还给她钱去学习打字,让她可以得到提高。

“你很聪明,不应该靠做家务混日子,”她说,“记得告诉我你进展如何。”

她没能得知莉莲·乌尔夫是把那笔钱用来学习打字还是做别的事了,但这女孩确实在继续给人做家务。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有一次霍华德和妻子跟其他人一起受邀到基秦纳的某个新贵家里做客。莉莲在桌边招待客人,与她在科莉家里见到的那个男人打了个照面。她进屋收走盘子或者打理炉火时曾见过这个男人搂着科莉。人们的交谈让事实一目了然,这个餐桌边以妻子身份出现的女人过去就是他的妻子,现在依然是。

霍华德说他没有马上告诉科莉晚宴的事,因为他希望这件事最后会变得不重要。那天晚上的男女主人不是他的密友,也不是他妻子的密友。当然不是他妻子的密友,晚宴后她还出自政治立场嘲弄了他们。那是一次商业社交活动。而且那不像那种女佣会和女主人说长道短的人家。

的确不是。莉莲说她根本就没有说长道短。她在一封信里写了这件事。女主人并不是她想要谈论这件事的对象,如果她要谈论的话。对象会是他的妻子。他妻子会有兴趣了解这个消息吗?她在信里这样写道。信寄到了他的办公室,她聪明地找到了这个地址。但她也同样知道他家的地址。她一直在暗中调查。她提到了这一点,还提到了他妻子那件有银狐领的大衣。他的妻子讨厌这件大衣,常常感到必须告诉别人大衣是她继承来的,不是自己买的。这是真的。但尽管如此,她仍然喜欢在某些场合穿着这件大衣,比如那次的晚宴,似乎是为了与那些她甚至憎恶的人比个高低。

“我不愿意让这样一位穿银狐领大衣的女士心碎。”莉莲写道。

“莉莲怎么可能知道银狐领呢?”科莉说,在他感到有必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时,“你确定她是这么说的吗?”

“我确定。”

他当时立刻就把信烧了,他感觉被那封信玷污了。

“看来她学会了一些东西,”科莉说,“我一直都认为她很狡猾。我猜把她杀了不是一个可选项吧?”

他甚至没有笑,于是她非常严肃地说:“我是在开玩笑。”

现在是四月,但天气仍然很冷,让你想要生上火。吃晚饭时她一直在打算请他去生火,但他奇怪的严肃态度让她没有把话说出口。

他告诉她他妻子本来没想去参加晚宴。“这完全是运气太糟。”

“你应该采纳她的建议的。”她说。

“这是最糟糕的事,”他说,“这是所能发生的最糟糕的事。”

他们都盯着黑色的炉栅。他只碰了她一次,向她打招呼。

“哦,不是,”科莉说,“不是最糟糕的事。不是。”

“不是吗?”

“不是,”她说,“我们可以给她钱。不算多,真的。”

“我没有——”

“不是你。我可以给。”

“哦,不。”

“是的。”

她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话,但心里却变得冰凉。要是他拒绝怎么办?不,我不能让你这么做。不,这是一个征兆。我们必须停止的征兆。她确定他的声音里和他的脸上会透露出这样的意思。所有那些老套的原罪之类的东西。罪恶。

“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她说,“而且,即使你能轻松地拿出这笔钱,你也不能那么做。你会觉得你剥夺了家里的钱——你怎么能那么做呢?”

家。她绝不该说出那个字。永远不说出那个字。

但实际上他脸上的表情正雨过天青。他说,不,不,但他的声音犹疑不定。于是她知道这个方案可行。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很务实地说话,他想起了信里的另一件事。必须付现钞,他说。支票对她没有用。

他说话时没有抬头,仿佛在谈交易。付现钞对于科莉也是最好的选择。不会把她牵连其中。

“可以,”她说,“不管怎样,数额并不吓人。”

“但是她不应该知道我们这么认为。”他告诫说。

租一个邮政信箱,用莉莲的名字。把钞票放在信封里,写上她的地址,放在信箱里,每年两次。日期由她定。一天都不能晚。否则,用她的话说,她可能会开始担心。

他仍然没有碰科莉,只是感激地,几乎是正式地和她说了再见。这个问题必须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完全分开,他似乎在这么说。我们要重新开始。我们会再次感觉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没有做错任何事。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大概就是这样。她自己半开玩笑的话没有逗笑他。

“我们已经对莉莲的教育做出了贡献——她以前可没这么聪明。”

“我们可不希望她变得更聪明。要得更多。”

“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管怎样,我们可以威胁她要报警。甚至现在。”

“但那样你和我就结束了。”他说。他已经说了再见,并转过了头。他们正站在有风的门廊上。

他说:“我不能忍受你和我就那样结束。”

“我很高兴听你这么说。”科莉说。

很快他们甚至不再谈论这件事。她把装了钱的信封递给他。刚开始他会轻轻地、厌恶地咕哝一声,但后来咕哝声变成了默认的叹息,仿佛有人提醒他要去做一件讨厌的工作。

“时间过得真快啊。”

“可不是吗?”

“莉莲的不当获利。”科莉可能会说,虽然一开始他不喜欢这个说法,但是后来他自己也习惯这么说了。刚开始,她会问他有没有再见过莉莲,有没有再参加过晚宴。

“他们不是那种朋友。”他提醒她。他几乎见不到他们,不知道莉莲是否还在为他们工作。

科莉也没有见过她。莉莲的亲戚都住在乡下,如果她来找他们,他们也不太可能在正急剧走下坡路的本镇购物。现在主街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家便利店,人们到那里去买彩票和用完的日用品,还有一家家具店,同样的桌子和沙发一成不变地摆在橱窗里,店门似乎从未开过——也许不会开了,直到店主死在了佛罗里达。

科莉的父亲去世后,鞋厂被一家大公司接管,那家公司承诺——她相信是这样——让工厂继续运转。然而,不到一年厂房就空了,必需的设备被运到了另一个镇子,什么也没留下,除了几件曾经和做鞋子有关的过时的工具。科莉想到成立一家展览奇特物品的博物馆,陈列这些东西。她可以自己把博物馆建起来,给游客做讲解,描述从前鞋子是怎么做出来的。令人惊讶的是,她的知识变得非常丰富。为她提供帮助的是一些照片,那是她父亲拍下来给一场演讲作图示的,主讲人也许就是他自己——字打得很不清楚——听众是女子学院的学生,她们在学习本地工业的情况。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科莉已经领了好几个人参观了博物馆。她确信明年等她在高速公路上竖一个标识牌,再为旅游手册写一段介绍之后,博物馆肯定会有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