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3页)

所幸的是,这并不是他此次行动的目标,但可能改变对方的形势。路易斯·洛佩兹或许会取消这次会面;比起从火车上得到的军火(谣言说它们都装在标有“美国陆军财产”的集装箱里)而言,他可能对这么点东西一笑置之。再往坏处想,佩雷斯可能根本不会现身,那样托尼就没机会干掉他了。

一片厚厚的云朵洒下蒙蒙细雨,阻断了视线。托尼动了动身子,感到脸颊、脖子和头发上湿漉漉的。混蛋飞行员最好知道往哪儿降落。这是哈瓦那仅有的几个“商人”才知道的飞机跑道。事实上,他本该通知兰斯基自己打算使用这里,但不知怎么地,他“忘记”打电话给他了。

远处传来低沉而清晰的嗡嗡声,托尼身边的一个人打起几盏信号灯,放到降落跑道的两边。一分钟不到,嗡嗡声中现出一架飞机,最后震耳欲聋起来。一个庞然大物浮现,从雨幕中缓缓下降,那是一架派珀科曼奇私人飞机。降落设备出现,飞机落到地上,一直滑到跑道的尽头停下,然后转过头,向跑道中间停着的托尼的凯迪拉克和皮卡车驶去。一股燃油味直冲车边的人而来。

托尼的手下围住飞机,飞机舱门打开,舷梯降落。一个瘦削结实的小个子出了飞机,走下舷梯。托尼走向前跟他打招呼。

“怎样?”托尼摊手问道。

“进展顺利。”那人回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很好。”托尼把手伸进裤兜里,“货都是之前说好的吧?”

那人笑道,“没错……还不止。我们的朋友这一次特别慷慨。两天前,肯塔基州的一个军械库显然被抢劫了。”

托尼点点头。他安排这次交易时并没有问过这些“朋友”的身份,但他知道他们是谁。桑托·特拉菲坎特、兰斯基和新奥尔良的卡洛斯·马塞洛每当利益一致时,就会联系中情局的线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古巴革命就是这样的一个机会,两个组织要确保菲德尔在真正掌权后成为朋友,从而保证既得利益。但两个组织之间的关系,谨慎地说,是极不稳定的。托尼要桑托保证中情局不是在处心积虑将他和其他赌场老板一网打尽,而桑托则说中情局要托尼保证他不是在诈骗他们。真是敌友难辨,人人都想要打好古巴这张牌。

托尼示意手下卸下武器,然后转身问道,“苏亚雷斯,你在哪儿?”

趴在皮卡车方向盘后的拉蒙跳下车,跑了过来。

托尼上下打量着他,“你准备好了吗?”

拉蒙点点头,“嗯,先生,一切就绪。”

“你确定她住在哪儿吗?”

“我跟着佩雷斯直到他们家,摸黑也能找到那里。”

“你那哥们呢?”托尼指了指正在帮其他人把武器装进车厢的亚历山德罗。

“他也准备好了。他会和佩雷斯见面,然后交付武器。”

“很好。”托尼说道,“我在预定地点等你。”

“好的,帕切利先生。”

托尼走向凯迪拉克,坐上后座,向着圣克拉拉驶去,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达。

***

弗朗西边打呵欠边洗着餐盘。她没想到怀孕会这么累,她可以提早回家——因为打仗,银行下午关门早——然后洗洗衣物。这会儿她走到后院,从绳子上取下晾干的衣服。她想忽视那些噪音,可时不时传来的玻璃破碎声、远处的枪声、叫喊声和汽车鸣笛声怎么都无法忽视。她快步走进房间,一边叠衣服,一边祈祷着路易斯平安无事。

这是个动荡不安、难以预测的年代。银行里认识的一个女性朋友说几个起义军拜访了她那当教师的妈妈。他们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门前,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他们穿着军服,肩上斜挎着步枪,脖子上戴着佛珠。她朋友的母亲特别害怕,直到其中一人说自己是她多年前的学生,老师才放松了警惕,给他们准备了咖啡。他们喝着咖啡,吃着点心,聊些有的没的,待了一个小时,感谢她给的咖啡之后就离开了。

弗朗西走进卧室,放下衣物。家里很安全,可以对打仗充耳不闻,也可以喝点咖啡,吃些点心,无视外面的混乱。待在家里,她的世界就变得更小、更有秩序。等到孩子出世,她的世界还可以再次缩小,变成只有他们3个,一家人共同面对世界。她轻轻地用手抚摸着肚子。

她要保证围绕他们的只有爱和安全感,如果上帝允许的话。

她意识到自己又祈祷了一次,她满心希望上帝有在聆听。她好长时间没去过教堂了。和她一样,路易斯也是个天主教徒,只是不太严格遵守教规。她不怀念做弥撒、领圣餐和听布道,这些只会令她心烦,但如果上天能保佑他们,她就欠了他的人情。

她感觉不可思议地心境平和,于是放热水打算洗个澡,之后蜷在床上歇息。不出意外的话,破晓时分路易斯就能回来。但愿他会跟她说说一天的经历,他终于肯开口向她倾诉,想想就觉得开心。他们将会成为真正的伴侣,相守相携,相爱相知,诉说彼此的梦想和打算,共同抚养他们的儿女。她把浴袍挂到架子上,脱下衣服,正准备踏进浴缸的时候,突然听到前门被撞开。机关枪一阵扫射,墙上满是枪眼,之后传来西班牙语的吆喝声和呼喊声。

弗朗西抓着毛巾呆立原地。谁竟敢闯入的家。她绕好毛巾,急忙走进前屋。三个脸蒙大印花头巾的人迅速围拢,全都用机关枪对准她。面对如此逼近的危险,她的勇气瞬间蒸发,皮肤因恐惧而阵阵刺痛。

“别开枪!”她喊道,“我手无寸铁。”

其中一个人抓住他,她的毛巾差点滑落。

“别!”她哀求道,“别伤害我,我怀孕了。我怀孕了!”

抓她的那个人松了松手,但也只那么一下,然后叫另外两人中的一个脱下衬衫。一件迷彩衬衫。那人脱下衬衫,往外举着。弗朗西夺过衬衫,抓着他胳膊的那个男人尴尬地转过身。她解开毛巾,一边慢慢穿上衬衫,一边思索着怎么做——怎么都行——才能脱身,可她心知这都是白费力气。

“照我们说的做,就不会伤害你,帕切利小姐。”那人说道,大印花头巾上方露出一双檀木般乌黑的眼睛。

弗朗西惊得张大了嘴,就在那一刻,她明白了。她不认识这些人,以前从未见过他们,但她知道是谁派他们来的了,也知道了原因。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新生活正在像沙子一样从指缝中溜走,身体一下子瘫倒,开始令人心痛地长长地抽泣起来。若不是那个暴徒扯着她,她早趴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