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萨诺瓦的转变(第2/7页)

“什么?两个女儿?两个都长大成人了?”

“没错。服侍您的是姐姐。在饭桌上您会看到妹妹。”

“我能肯定,妹妹为您的教育争的光不会比姐姐少。我最看重女孩子身上的谦虚和纯洁了。只有拥有家庭的人才懂得这有多么的重要,保护青年必须多么的小心。”

旅行者把午饭前的时间都花在了梳妆上。他自己刮了胡子,因为他的仆人无法陪他逃出斯图加特。他扑了香粉,换了外套,用一双精致的轻便鞋替下了拖鞋,轻便鞋的金带扣是百合花形的,产自巴黎。离吃饭时间还有一小会儿,他从包里取出一叠写过字的纸,手里拿着铅笔,马上研究起来。

这是数字表格和概率计算。卡萨诺瓦在巴黎策划了一个数码奖券抽彩赌场,以此改善了国王的受到严重破坏的财政,同时也挣了一大笔钱。他的百项未来计划之一是:完善他的系统,并把它引入也许在柏林或者在彼得堡需要钱的官邸。他的目光在手指的指引下迅速而准确地掠过一行行数字,他想像千百万款项保持着平衡。

两个女儿在饭桌旁做招待。吃客吃的是高档菜,酒也很好。卡萨诺瓦在吃客中发现至少有一个人值得与之交谈。这是个穿着平平常常、年纪还很轻的文艺爱好者、半个学者,意大利语说得相当好。他说他正在欧洲考察旅行,目前在写一篇驳斥伏尔泰一本近著的文章。

“您的文章发表后会寄给我,是吗?我会荣幸地把我的闲暇之作作为答谢。”

“这是我的荣幸。能问一下标题吗?”

“别客气。这是一篇《奥德赛》的意大利语译作,我已经译了很长时间。”

他滔滔不绝、不假思索地谈了许多见解:关于他的母语的特点、格律学和诗学,关于韵和节奏,关于荷马和阿里奥斯托,那个非凡的阿里奥斯托,他朗诵了阿里奥斯托的大约十节诗。

尽管在闲聊,他还是找到机会对两个漂亮的姊妹说了些亲切的话。当他站起来离桌时,就凑近妹妹,说几句恭敬的奉承话,并问她会不会理发。她说会,他就请她明天早晨给他理发。

“噢,我和她理得一样好,”姐姐叫道。

“不会有假。这样我们就轮换着理。”他接着对妹妹说:“那么明天早饭后,对吗?”

下午他又写了好几封信,首先是写给斯图加特的舞女比内蒂,是她帮助他逃了出来,现在他请求她照顾一下他没带走的仆人。这个仆人叫莱杜克,被看作西班牙人,是个饭桶,但他忠心耿耿,卡萨诺瓦过于依靠他,就是和卡萨诺瓦一样轻率的人也不会这样做。

下一封信写给他的荷兰银行家和伦敦的一个旧情人。然后他开始考虑,接下去该干什么。首先他得等待那三个军官,等待他仆人的消息。想到就要进行的手枪决斗,他变得严肃起来,决定明天再修改一次遗嘱。如果一切顺利,他想绕道维也纳,有几封推荐信要带到那儿去。

他散了步之后吃晚饭,然后在房间看书,他没有睡觉,因为他在等店主的大女儿十一点钟来访。

一股暖烘烘的燥热风吹过房子,带来了一场小阵雨。接下来的两天,卡萨诺瓦过得和前几天一样,只是妹妹也常来陪伴他。这样,除了阅读和写信之外,他有足够的事情要做:感受爱的欢乐,并不断谨慎地去预防在两个金发姑娘间出现危险的意外场面和忌妒场面。他在明智的权衡之中支配着这日日夜夜,同时没忘记自己的遗嘱,并准备好了他的带有全部附件的漂亮手枪。

只是那三个受到挑战的军官没有来。他们没来,也没回信,等到第三天,和前一天一样毫无动静。起初的愤怒早已平息,这个冒险家心底里对此已没有多少不满。倒是对他的仆人莱杜克没来感到更多的不安。他决定再等一天。在此期间,热恋中的两姊妹为了补偿他的爱之艺术课,教给他这个极其好学的人一点德语。

第四天,卡萨诺瓦快要耐不住性子了。就在这当口,莱杜克一大早骑着跑得气喘吁吁的马飞驰而来,身上溅满了春天里泥泞道路上的污泥。他的主人又高兴又感动地欢迎他,莱杜克顾不上往嘴里塞面包、火腿,灌酒,急匆匆地述说起来:

“骑士先生,您先订好马匹,让我们今天就抵达瑞士边界。虽然没有军官会来与您决斗,但是我敢说,如果您留在这儿,那么不久就会有特务、密探和受雇的杀手来打扰您。公爵自己肯定已迁怒于您,并拒绝给您以保护。所以您要快啊!”

卡萨诺瓦没多做考虑。他没有陷入激动之中,灾祸以前曾在他屁股后面盯得更紧。不过他还是听了他的西班牙仆人的话,订了去沙夫豪森的马。

留给他告别的时间不多了。他付了酒账,给了姐姐一把玳瑁梳子作为纪念,给妹妹留下了尽快回来的神圣诺言,收拾好行李箱。在他的莱杜克到来之后不到三小时,就和这个仆人坐上了邮车。挥舞了一阵手巾,大声地道别之后,这辆健壮马匹拉的快车驶离了旅馆,拐上了大道,在泥泞的乡村大路上飞快地驶远了。

如此匆匆忙忙、毫无准备地被迫逃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感觉是不舒服的。况且莱杜克还不得不告诉这个愁眉苦脸的人:他那辆几个月前才买来的漂亮旅行车落在了斯图加特人手中。不过在去沙夫豪森的路上,他的情绪又好了起来,当他们越过国界,到达莱茵河的时候,他不无耐心地接受了这样的消息:瑞士目前还没有特快邮车。

于是,他们为下一站去苏黎世的旅程订了出租马匹,在马匹准备好之前,他们可以安安静静地好好吃一顿饭。

这个善于交际的旅行者抓住吃饭的机会,匆忙地了解了一些这个陌生国度的生活方式和社会情况。他很高兴地看到:店主像一家之主一样主持着店里的宴会,而店主的儿子,尽管已获得帝国军队的上尉军衔,却并不对自己像跑堂一样站在他身后为他换碟子而感到羞耻。这个到处游历的敏捷而有活力的人对许多事情都靠最初印象作出判断,他觉得似乎到了一个好地方,这里的人没有堕落,他们享受着简朴而舒适的生活。他在这里还感到斯图加特那个暴君的脾气已发不到自己头上了,在长期出入于宫廷、并履行王室之职责后,他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预订的车子准时来到,他们俩登上车,迎着一道黄光闪耀的晚霞,继续向苏黎世前进。

莱杜克靠在靠垫上,在饭后那引人沉思的气氛中看着他的主人,等了很长时间,看主人是否愿意谈话,后来他睡着了。卡萨诺瓦没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