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第4/4页)

莫沙伊说:

“再见,爸爸。”

接着又说:

“再见。别担心。”

他从门口看了父亲最后一眼,只见他直挺挺地坐在那里盯着金属茶缸。出去的时候,莫沙伊问穿军裤的管理员:

“他怎么样?”

管理人员说:

“挺好的。很安静。”

接着他又补充说:

“我希望大家都像他那样。”

最后说:

“你是个非常好的儿子。祝福你。”

莫沙伊离开时,外面差不多全黑了。莫沙伊心中突然充满一种自我憎恨之情,这种情感已经出现不止一次了。他摘下贝雷帽,放进书包。他把袖子挽到胳膊肘,没有扣最上面的扣子。医院前面的小花园里只长着荆棘和匍匐冰草。有人把餐巾纸遗忘在长椅上,还有人把睡袍的腰带丢在了荆棘里。莫沙伊注意到了这些细节,因为他一向被细节所吸引。他想起茜斯卡·霍尼格,她告诉他要留心生病的母鸡,要在它们把疾病传染给整个鸡场之前将其隔离。他想起正躺在某个草坪上的同学,男孩子头枕着女孩子的大腿,唱着怀旧的歌曲。其中一个男孩,塔米尔或者德罗尔或者吉戴恩或者阿龙的一头金发正枕在卡米拉·尼沃的大腿上,大腿的温热正抚慰着他的脸颊。现在莫沙伊愿意付出一切只求置身于那里。永远做他们当中的一员。然而他很清楚永远不会有这样的事。他经过门口时,快乐的门卫问:

“怎么回事,你进去时头上戴着帽子,出来时却不戴了?”

莫沙伊只说了晚安,就拐上医院通往公路的那条脏兮兮的岔路。路上漆黑一片,空无一人。没有一辆车从身边驶过。只见远处微光闪闪。他可以听到驴叫声。有亮光的方向模模糊糊传来孩子们的声音。他盘腿坐在刷了一层白漆的橡树下,离他安放小狗尸体的地方不远。他等了很长时间。他觉得自己可以听见从医院那边传来的刺耳的哭泣声,但是他不确定。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