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傍晚燕茂霖下值回府听妻子提到帖子, 立时就觉其中有事:“今儿下朝后,李骏与我一路,没提有事要商议。”

“勇毅侯去了宁诚伯府, ”接到帖子时,景氏也觉奇怪。关于太后寿礼的置备,年节后她就与宁诚伯老夫人定下了,三月节踏青时又说过一回。寿礼已备好, 在这节骨眼上也不可能再换。

勇毅侯?燕茂霖心里有数了:“摆膳吧, 明日正好逢皇上歇朝, 我同你一起去伯府。”

“好”

这一夜钟粹宫的灯就没熄,韩璐以为自己会静坐在榻冥思过去得与失,期望余生。只现实总是能让人意外又手足无措。

一夜无眠有,不过没什静坐冥思。

大皇子和二皇子虽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天没见母妃也会懵懵懂懂觉出不对。白日里有乳母和熟悉的宫人陪着,两小人还好没怎么闹。

到了晚上,那呜呜咽咽便不停了。乳母也哄不好, 淑妃燥得慌,想发火但一瞧见那两胀红的小脸又不禁心疼。无奈只得和宫人一块哄, 韩璐也不能干看着。

好不容易耗到两小人哭累了睡去, 天已麻麻亮,两人连依依惜别的劲儿都没有。韩璐这会头昏脑涨两眼发花,只想清静。

回东侧殿褪去华丽的宫装,去了珠饰, 换上素衣盘好青丝用一根银簪子固发。拜别了长姐, 去往坤宁宫。在坤宁宫外叩首,谢皇上、皇后恩典。

离了内廷,入青蓬马车, 哒哒哒的马蹄声像清凌凌的水一般洗涤着她眼底的浓墨。

淑妃站在钟粹宫正殿檐下,望着东方泛红的天际处,又是新的一天。

两辆青蓬马车慢慢驶出宫门,长岭街上空荡荡的,与孝成街的交叉口处停着一顶轿子。围着披风的韩逾立于轿子旁,青蓬马车渐渐清晰,眉目舒展了只双目依旧平静。

明日就是太后的寿辰,宫人将羲和殿里里外外又清扫一遍,李安好亲自来查检了一番,后去了慈宁宫。

沈氏被拘禁,太后在心里暗骂了一通,嘴上是一句没提。因为淳氏,宗室现对她多有不喜,她虽贵为太后,但也要收敛一些。

“儿臣请母后安,”因着怀喜,李安好深蹲不便,只微屈膝表敬意。

这么多人看着,太后也不能为难:“起来坐吧,”没精打采地半阖着双目,抬手揉了揉乱跳的右眼尾。

“儿臣刚去了趟羲和殿,”李安好由九娘扶着来到左侧的椅子上坐下:“宫人将殿里洗刷得一尘不染,今夜子时后花房还将采摘一批新开的花儿进行装点,母后可还有旁的意思?”

眼皮又跳了一下,太后心里生了烦躁,放下手不再去揉眼尾冷冷回道:“旁的倒好说,”垂目剔着指甲,“就是明儿后妃也得出席寿宴,皇后以为朝臣们亲眼见证了皇上后宫空虚会作何想?”

李安好莞尔:“母后忧国忧民之心令儿臣汗颜,南蛮犯我大靖野心昭昭,确实该向皇上进言,让朝臣们也要注意一些后院。他们都是国之栋梁,万不可被淳氏之流给蛀蚀了。”

真真是好一张利嘴!

提淳氏是在警告她吗?深宫多年,太后还是头一次觉这般疲累,摆手示意皇后退下:“哀家想歇息会儿。”

“那儿臣就不叨扰母后了。”

奉安国公府正院,陈一耀见母亲头上戴了抹额,以为她偏头痛又犯了,不禁愧疚道:“儿子不孝,让您劳累了。”

林氏叹气,轻笑摇首:“我没事,就是不想进宫。”

原是这般,陈一耀安心了:“那等会儿子就去请姜明来一趟。”如此外头也说不出个不好。

“也可……”

“夫人,”守院门的婆子隔着帘子报道:“门房说有客请见世子爷。”

陈一耀闻言不由得挑眉,回头问道:“有说是谁吗?”

“回世子爷的话,管家说像是天家人。”

“你赶紧去看看,”林氏把账本合上放到榻几上,下榻相送。

听说是天家人,陈一耀也不敢怠慢,大跨步离了正院。

望着那匆匆样儿,林氏面露慈爱,手捂上心头,这里也疼。自弦郎将太后的事告知一耀,她是眼瞧着儿子一日比一日稳重,脸上渐没了轻狂。

他本不该承担这些,可又挣脱不得。

见着富绅打扮的肥壮中年男子,出于练武之人的直觉,陈一耀提高了警惕,驻足在一丈之地,拱手报名:“奉安国公世子陈一耀,不知阁下该如何称呼?”

天丑微眯着原就小的两眼:“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今日贸然前来,”抱拳向天,“我也是为完成主上之令,请奉安国公夫人明日进宫为太后贺寿。”

主上?陈一耀知道这人出自哪了,上下打量起中年男子,有些怀疑道:“龙卫?”他这么……这么沉,是靠摔跟头压死人制胜的吗?

“你那是什么眼神?”

明晃晃的,当他是瞎子吗?

甩袖将右手背到后,侧过身冷哼一声,不屑斥道:“无知小儿,”他虽然壮,但内劲浑厚身轻如燕。

陈一耀尴尬了,抬手摸了摸鼻子,两眼还是不离男子高挺的肚子,清了清嗓子道:“家母犯了旧疾,小子正想去太医院寻姜明来治。”

这是不想进宫?想想死在已逝老国公手里的皇六子,天丑也能理解:“主上令我等接了陈元音归京。”

“什么?”陈一耀惊愕得大瞪双目,他知道御前来向父亲要过亲笔信,只没想到……

“所以烦请奉安国公夫人走这一趟,”天丑拱手后,潇洒地转身离开。

陈一耀矗立在原地久久不动作,陈元音回京了,皇上派人去接的,这是不是意味着宫里那位的好日子要到头了?那奉安国公府呢,皇上不是说给奉安国公府两年时日吗?

四月初八,太后寿诞。因着皇后身怀龙嗣,命妇们也不敢扰之,便先到香菱殿安置。承恩侯夫人姜氏身形枯瘦,没了昔日的风采,陪着笑脸坐于角落注意着四周,有人看来便怯怯地回之一笑。

与其相隔不远的徐雅雯也好不到哪去,恪王弑君谋政事败,皇上虽保留其王位,但明眼人谁不知这仅是皇上顾念一母同胞之情留的体面罢了。

三十年华,两鬓已灰白,徐雅雯拘谨地站着,不去看周遭。她绝了恪王的后嗣,外头不少人骂她毒妇。她不在乎,保得两个女儿富贵的活着才是紧要。

宁诚伯府老夫人和燕景氏也避过了人群,寻了一僻静处叙话,只皇后现正势强,她们哪能得清静?

“两位夫人怎么坐到这了,”大理寺少卿佟志华的夫人薛氏似不记得曾经的那副嘴脸了,笑容满面地走过来福了一礼:“好些日子没见,两位夫人可不能躲着咱们大家,自个凑一块热乎。”

“佟夫人说笑了,”燕景氏身份高薛氏两头,无需起身回礼,脸上挂着客套的笑,明显是不想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