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想了许久,思绪万千却无一定论,只觉有些可笑,她非那人,焉知那人会作何想?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她也不是木头雕的。再者皇上若真心属意她,应也不会让她出什么岔子。

像红宝石一样的石榴籽盛装在白瓷方碗中,旬嬷嬷奉至主子面前:“这石榴个大皮薄,看着汁水就多。”

“大概是海韵楼从南边运过来的,”李安好拿起放在绸布上的银勺:“嬷嬷带着宝乔、宝桃把那筐石榴分一分,咱们留几个,其他的都送去各院吧。”府里有长辈,她可不能吃独食。

“奴婢还有事请示您,等会再去。”

自小看着长大的主子行事上面面俱到,旬嬷嬷是既欣慰又心疼:“明日是您生辰,大夫人会过来,宝鹊已经在拟菜单,您看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舀了几颗石榴籽放进口中,汁水爆开,李安好品着清甜,享受得两眼微眯,不一会吐出籽。

“让宝鹊不用拟什么菜单,明日我会继续报病。这十九岁的生辰,就算我想好好过,可也顶不住旁人会故意胡思乱想替我尴尬。与其看她们矫揉造作、欲语还休怕伤到我的样子,还不如我和大舅母两人待着说说话清净。”

旬嬷嬷附和:“姑娘说的是,那今天这石榴就晚些时候再送去各院,也算是回了礼。”

“这石榴新鲜,寓意也喜人,做回礼是再好不过,”李安好垂目看着方碗里的石榴籽:“让宝鹊准备一些大舅母爱吃的菜,再添几道她拿手的便可。还有取二两银子到大厨房买些好菜回来,置备两桌席面,你们伺候我也辛苦了。”

“赏是赏,但您刚说的那话可不对,”旬嬷嬷肃着脸纠正道:“奴才伺候好主子那是应尽的本分,您可别宠得丫头们都没了规矩。”

李安好笑了:“嬷嬷教训的是,去忙吧。”

下午汀雪苑请了府医,府医也是个活得明白的,给李安好把脉时就慢慢皱着一双吊梢眉,神色变得凝重,后捋着长长的花白胡子语重心长地说:“三姑娘受惊过度,才会引得睡中多噩梦。老朽先开一副药方,只是治标不治本,还需三姑娘放宽心。”

“有劳大夫了。”

李桐儿闻讯来时,府医刚出汀雪苑,李安好正躺坐在榻上是一脸的忧苦。

“三姐姐还好吗?面色怎这般差,府医怎么说?”

一连三问,要不是李安好熟知李桐儿的本性,还真以为这个妹妹是真情实意地担心她,无力地扯起嘴角笑着道:“我没事。”

端着一盅宁神汤站在榻边的莺歌偷瞄了一眼主子,心中有底了低语嘟囔:“姑娘说得轻松,大夫可交代了你需要静养……”

“好了,”李安好蹙眉呵斥莺歌:“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我这汀雪苑还有没有规矩?”

莺歌瘪着嘴,泪上涌,稍稍后退了两步跪下,低垂着头不敢再多话。

干站着的李桐儿面上表情有点挂不住了,没有嫡姐的相请,她不能坐:“莺歌也是关心姐姐,你这脸色苍白得都见不着红了,可不是没事的样子。”

李安好沉着脸,瞪向杵在另一边的宝樱:“傻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四姑娘搬把椅子过来?”

“是,”宝樱赶紧动作。

见这般阵仗,李桐儿心里也不得意了,今日过来她明着是探望,顺便送份生辰礼,实则是有事相求。前几日,经了李安好的点拨,她也投父亲所好试探了一番,结果是很不错。

但无奈大选在即,她没有时间循序渐进地让父亲意识到她的好。

所以……所以她想借李安好的嘴,与父亲说一说理。让父亲明白,李安馨再好也是二叔的女儿。日后就算有了大造化,得了诰封也是紧着二房,而不会是宁诚伯府。她虽是庶出,但却是父亲亲生女,即便登不上那个位置,但宠妃一样能惠及家族门楣。

只是李安好一通发作,又摆着张冷脸,她心里还真有点怵,不知该如何开口。微颔首,眨了眨眼睛,转身去端莺歌托着的托盘。

“三姐姐消消气,先把汤喝了吧。”

李安好坐着没动:“妹妹放着吧,我这会还不想喝。”

瞧着李桐儿的架势,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原还想借着李桐儿这一趟,让后院里的大小主子们知道她心情不爽,近两日少往她面前凑。怎料李桐儿这还有一出等着她呢?

可惜李桐儿这些年把心思都放在正院那了,从未认真了解过她。

弯唇一笑,李桐儿依言将托盘放至榻几上,后落座于宝樱搬来的椅子上,伸手向一旁。站在椅子后的宜兰,立马将捧着的小盒子递上。

“姐姐生辰,妹妹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正好库里还有一块品相上层的鸽子血,便让宜兰送去了宝格楼,请匠人雕一五福玉香球,”李桐儿打开小盒子,稍稍倾斜,伸手向前:“姐姐看看可喜欢?”

鸽子血品相确属上层,红得很正。镂空的五福玉香球有婴孩拳头那般大,非常精致,其中已放了香料。

李安好闻着淡淡的檀香,这礼有点贵重,不过原却不是要送她的,看来李桐儿是彻底放弃讨好钱氏了。

“妹妹的心意,姐姐领了。你手里好东西也不多,这玉……”

“三姐姐是不喜欢吗?”李桐儿凝眉,李安好听着声音语调不对,正欲说什么,只见她屁股一挪就跪到了地上,泪珠挂在下眼睑。

这是要以情相逼?

双目一敛,面色更是暗沉,摆手示意屋里伺候的丫鬟都出去。李安好看着李桐儿,久久不出声,有些人总喜欢拿着所谓的“情义”得寸进尺。

屋里只她与李安好两人,李桐儿也不觉难堪了,眼泪滚落。

“你这是作何?”李安好声音有些发哑,躺坐在榻上倚靠着软枕,丝毫没有要下榻去拉李桐儿的意思。

“三姐姐,”李桐儿抬起首,泪已流满面:“你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日后是苦是甜全由我自己挣。”

果然是为了大选之事,李安好嗤笑:“说吧,你想要我怎么做?”

李桐儿以为她同意了,立时挪膝上前扒到榻边:“姐姐只需向父亲言明……嗝我与六妹妹同宁诚伯府的亲疏,请他允我参选。”

“为什么是我去说?”又不是她想参选,搏那富贵。

“三姐姐,难道你不明白吗?”李桐儿想到这些年她在钱氏跟前的献媚讨好,那么的卑微,有时连她自己都因着那份谄媚作态而作呕,泪流得更是汹涌。

“生而为人,你我却不一样。我是自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一生下来就是庶出。而你是父亲唯一的嫡女,这些年父亲明面上冷着你,但你看看这府里包括母亲在内,谁敢给你脸色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