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33(二合一)

老李头和黑七已经审过了夏玉, 但夏朝生说要审,穆如归还是将他带去了刑房。

昏暗的内室腥臭扑鼻,夏朝生急着搞清楚夏玉的来历, 自然不惧,穆如归征战沙场,尸山血海尚且不怕,更不会畏惧小小的刑房。

穆如归只是牵着夏朝生的手,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捂住他的口鼻:“慢点。”

夏朝生魂不守舍地点头,心思全放在刑房角落里那团不成人形地黑影上。

这是前世耀武扬威的夏玉?

这只是一滩烂泥, 与夏朝生记忆中的人大相径庭。

在他的记忆力,夏玉总穿着一身靛蓝色的流云滚边长袍,如同世家子弟一般,带银冠, 腰间系宝玉, 温文尔雅,雅致异常。

穆如期时常嘲讽夏朝生不如夏玉, 说他骄矜自负, 心胸狭窄, 无容人之心, 不配后位。

这还是夏朝生第一次见到夏玉如此狼狈。

他走过去,不顾地上的脏污, 俯身细细地打量着地上的“烂泥”——夏玉满脸血污,双目无神, 人虽还在喘气, 精神气已经没有了。

哪里与他有半分的相似?

老李头见夏朝生不说话,主动解释:“被马蹄踹了一脚,断了脊椎, 要不是老头子我医术高明,他这口气已经咽下了!”

夏朝生收回视线,望着老李头,轻声问:“可问出了些什么?”

“算是问出了些东西。”老李头搓了搓手,“他总反反复复地唤‘太子殿下’,想必来历和太子殿下有些渊源。”

“太子殿下?”夏朝生猛地攥紧了手,沉吟片刻,再次将目光落在夏玉身上,沉声问,“你认识太子殿下?”

现实中的声音和梦境重叠在一起,夏玉一个激灵,清醒了。

他艰难地仰起头,借着刑房微弱的光,模糊地看清了夏朝生的脸,突然疯了似地尖叫起来:“鬼啊!”

在梦里……在梦里,这个人明明已经喝下毒酒,死在凤栖宫里了!

怎么会还活着……

怎么可能还活着!

穆如归在夏玉发疯的刹那,将夏朝生护在了身后,抬腿踢开瘫软在地上抽搐的人影。

夏玉早已麻木,不知疼痛,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鬼……是鬼……”

“……你是鬼!你肯定是鬼……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啊!”

老李头见状,赶忙重新拎起军棍:“王爷?”

穆如归见夏玉被自己踢开后,还想往夏朝生脚边爬,冷着脸颔首。

军棍落下,惨叫又起。

血污飞溅,落在夏朝生如玉的面颊上,瞬间绽放出血红色的花朵。

穆如归眉心微蹙,大手罩在了他眼前,不让他看夏玉受刑的画面。

夏朝生的唇角勾起又按下。

他想起前世,夏氏满门魂断午门,自己却被困在凤栖宫中,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穆如期……

夏朝生的指甲深深扣进了掌心。

当今朝堂,太子一党如日中天,连抢婚之事,都可以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甚至还准备堂而皇之地抢玄甲铁骑的军功。

前世,穆如归如何一步一步攻入上京,困在凤栖宫里的夏朝生并不知晓,但今时今日,玄甲铁骑多数留在幽云十六洲,现在于太子撕破脸,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要忍,九叔也要忍。

二十军棍毕,老李头让到了一旁。

夏朝生垂眸,冷漠地注视着瘫软的夏玉:“你到底是谁?”

“鬼……你是鬼……我……不要来找我……”可夏玉嘴里冒出来的,还是和刚刚一般的胡话。

“谁是鬼?!”

“你……是你……”夏玉眼神涣散,望着夏朝生,疯疯癫癫地哭嚎,“你已经死了……你死了……是我……是我……”

夏玉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夏朝生凑得极近,才能听见他的呓语。

“是我让陛下将你……将你……关在凤栖宫……”夏玉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夏朝生瞬间瞪圆了眼睛,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不顾老李头和穆如归的阻拦,伸手捏住夏玉的下巴,厉声质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双目猩红,呕出一口血,嘶哑道:“夏玉,你给我……”

夏朝生话音未落,腰间忽然多出一只大手。

穆如归霸道地将他抱起,硬揽着往刑房外走。

夏朝生挣扎着要回去,又呕出一口血:“咳咳……九叔,我还没问完!”

“他既已疯,交给我便是。”

“九叔,你不明白……”夏朝生挣了一下。

他是真的想搞明白夏玉的真实身份。

“刑房里冷,而且……这样审,永远没有结果。”穆如归将夏朝生搂得更紧,不由分说,带他回到卧房,监督他净了手,脱下外袍,抱着换了炭火的手炉缩进被子里,才承诺,“我帮你。”

夏朝生愣愣地望进穆如归的眼睛,半晌,强笑着点头:“好。”

穆如归这才离去,红五已经等在门前了。

“看着门,不要让王妃出来。”

红五怔住:“王爷,这……”

这……这是禁足令?

“有何不妥?”

红五苦笑:“您是王爷,如此做,并无不妥。”

只是不消半日,小侯爷夏朝生被九王爷禁足之事就传遍了上京,赌坊中甚至有人暗中开了赌局,压夏朝生能不能活到一月之后。

“一月之后?”皇城之中的梁王听长忠说起此事,哈哈大笑,“依朕看,半月都难。”

长忠连连道是,当日抽空出宫,走进赌坊,却没有将金元宝压在不能活上。

赌坊中人见他才粗气大,都愿结个善缘,纷纷上前劝说。

“这位大人,你怕是刚从外面来,不知上京中事……这小侯爷啊,心心念念的是当今太子殿下,嫁人前,还在圣上的金銮殿前长跪不起,宁死不愿接受赐婚呢。”

“是啊是啊,还吃了那种药以示决心……嗐,好好一个小侯爷,日后竟再也不能骑马射箭,更不能上战场了!”

“我要是镇国侯,肯定活生生被他气死!”

约莫是赌局在赌徒眼里中成定局,更多的人凑上来,七嘴八舌地谈论起来:“其实,不怪小侯爷要闹……换我,我也不敢嫁给九王爷!”

哄笑声起,但无人反驳。

是啊,大梁的九王爷穆如归,不仅性情残暴,还瘸了一条腿,病歪歪的夏朝生在他府中,哪里能活过一月?

长忠但笑不语,听完众人议论,拂袖而去。

赌徒当他不信,唉声叹气地散开。

赌坊中事,穆如归并不知晓。

他又回到了刑房中。

老李头早有所料,乐呵呵地将藏在墙后的刑具翻出来:“王爷,此等小事,哪里劳您费心?”

“王妃在乎。”穆如归随意点了点墙上的刑具,“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