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4/5页)

正闲话时,忽然传令兵来报说,营外有人自称圣上的密禁卫,要见大将军。

恒商惊道:「难道皇兄在京中有什么棘手事务?」吕先就命快请,请进来为首的一位,恒商和吕先都认得--皇上贴心的密禁卫长赵谨。

赵禁卫长环顾左右,道有皇上密令要大将军帮忙,等左右退下才跪下给恒商见礼,向吕先道:「卑职此次出京,是奉皇上御令缉拿中书侍郎司徒暮归,皇上的圣谕,死活不论。」

恒商和吕先都长叹,知道司徒暮归一定是触了皇上的某处逆鳞。吕先便道:「本将已晓得,赵禁卫长有皇上密令在身,本将若有力所能及处,一定尽力协助。」赵谨别过吕先,道带人自去蓼山县客栈安歇,便于密访。

赵谨走后恒商忍不住叹气:「慕远这个人一向精明,不晓得为什么屡屡却逆皇兄的圣意,我平时看着都替他捏一把汗。他若要讨皇兄欢心十分容易,为何偏要去触皇兄的龙须?」

吕先道:「慕远只是随性,又恐怕另有算计。只是这次事情看来不小,殿下和我与状元兄又要写奏折保他。」

恒商叹道:「要保他也要先晓得是什么缘故。」

赵禁卫长这次来找吕先,却是与弟兄们商量出来的一个小算盘。几个密禁卫都晓得,这次皇上龙颜大怒要抓司徒大人是为了些床帏中事。密禁卫们琢磨,司徒大人已经进了皇上龙被窝,老话说床头打架床尾和,司徒大人一向是皇上心窝子里的人。皇上此时大怒,彼时气消司徒大人又是块宝。因此司徒大人万万不能严拿。所以密禁卫们商议,弟兄们只当出京城透透气。皇上算准了司徒大人在蓼山就一定在蓼山。吕将军与睿王殿下和司徒大人素有交情,先去搁个话儿一定会给司徒大人通风报信。到时候遇见了司徒大人,客客气气请回去。遇不见兜个圈儿回京去,只说人海茫茫尚未寻到,说不定皇上的气已经消了。

密禁卫们打着如此的小算盘与赵禁卫长一起进了蓼山县城,寻了家客栈住下,还预备玉凤凰招亲那天去瞧个热闹。

恒商在大营同吕先商量司徒暮归一事,不知不觉耽误到天黑,吕先留了饭,恒商胡乱填了肚子,匆匆策马赶回蓼山县衙。

恒商回来时夜已两更,院子里漆黑寂静,仆役下人都睡了。恒商望见顾况的房中还点着灯,在回廊下踌躇了片刻,还是举步到了门前,叩了叩门。门吱呀开了条缝,恒商顺手推开跨进去,抬眼先看见顾况脸色蜡黄中泛着潮红,神色也十分局促,惊道:「景言,可是受了风寒?」伸手探向顾况额头,顾况却向后退了一步,道:「承、承蒙殿下担忧,臣兴许是昨晚上睡得不沉,早些睡便好。臣去吩咐人服侍殿下洗漱,夜深寒冷,殿下请早些安歇。」

恒商急伸手握住顾况胳膊,顾况一哆嗦。

「景言,你怎么与我说话又这样生分的口气?我去大营时难道有什么事情?」

顾况此时看见恒商只觉得不知如何是好,程适的几句话穿来穿去在心里绕,顾况自己又不能相信,恒商要和他断袖,这话从何说起?但程适绝不是个搬弄是非造谣寻乐的人。尤其--尤其记起程适的一啃数舔,顾况情不自禁又打了个寒颤,耳边轰隆匡当。

恒商在昏黄的小油灯火里看见顾况的脸青绿黄蓝交加变幻,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安,伸手去握顾况的手,顾况一手凉汗,十分冷。「景言,我其实……」

程适的一句话适时再荡过顾况耳边--「方才若那么着你的是恒商,你怎么着他?!」顾况的脑中再轰地一声。

寒风透进门缝吹过,恒商握紧顾况的手,正要向下说,门外劈啪一阵脚步声响,房门紧跟着响了三声,「大人,小的有事禀报。」恒商只得放开顾况的手,顾况清清喉咙,「进来吧。」

门房小厮低头推开房门,抬头望见恒商,大喜:「窦公子,原来你在大人房里,小的正是寻不到你才来禀报大人。门外有位公子说是您的故人,请您去瞧瞧。」恒商心中隐约有些猜测,颜色变了变,小厮道:「对了,那位公子说他姓穆名远,是公子的故人吧?」

恒商跟在小厮的灯笼后,顾况走在恒商身后,大步流星赶到外院后门前。因为明天就是三十,门檐上挂了几盏红灯笼添加喜庆,寒风刺骨,吹得灯笼摇摇晃晃。恒商一眼看见那个意料之中的人影站在灯影下,开口字眼儿里还透着笑意,「原来一个知县衙门,走后门也难。」向恒商拱拱手。

恒商此时不方便说什么,只微一颔首道:「夜深风凉,快进屋再叙。」顾况眯眼看那人走近,觉得眼熟。知县大人亲自到后门口迎客,另一个门房也慌忙打灯笼伺候过来,灯火明亮些顾况看清了来人的脸,大吃一惊,一弯身欲行礼:「您是司……」

恒商不动声色伸手握住他胳膊阻住他身形,「景言兄,穆兄远道过来,恐怕要在府上多打扰些日子,可否先劳驾吩咐备间客房?」

顾况顿有所悟,道:「好,穆--穆公子先请书房里坐。我即刻着人去准备茶水,收拾客房。」

转头先吩咐小厮拿个炭盆到书房去。

顾况这个县太爷内院的仆役少的可怜,门房有四个人,知县大人出门时就是轿夫。内院有一个厨子,厨子的一个婆娘、两个粗手粗脚的丫头、一个尖头尖脑的贴身小厮。总共九个人负责顾知县的一切排场。顾况初上任时,知道自己蓦然有九个人伺候,还觉得惶恐的不得了。程适见他有九个人伺候,也眼红的不得了。

因为明天是三十,四个门房有两个告假回去过年,只剩两个看门。厨子搂着婆娘在下房睡热乎觉。两个丫头被小厮喊起来,揉着迷濛的睡眼去收拾客房。小厮拿上火炭盆送到书房,顾况再找不见别的人可用,自己到厨房里寻柴点火,烧了半锅热水,从房里拿个茶壶放上两撮叶子泡了,再现洗了两个茶盅儿配上,搁在茶盘里端去书房。

恒商和那位司徒大人对面坐在圆桌前,顾况推门进去恒商急忙起身:「景言,此事吩咐下人去做,你怎么好亲自端茶水。」接过茶盘放在桌上。

顾况道:「让下人来来往往恐怕不方便,二……」左右看看斟酌一下词句,「二位请且慢慢叙话,下官先告退。」揖了一揖轻轻退出去,阖上房门。

恒商望着门外人影渐没,司徒暮归先瞧房门再瞧他,笑道:「原来十五殿下有心却似春流水,只随和风探东华。」

恒商沉脸咳嗽了一声,道:「慕远,你这次究竟怎么触犯了皇兄,下御令命密禁卫拿你回去,还道死活不论。今天赵谨到少师的大营如此一说,我都吓了一跳。和少师商议上奏折保你,又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不好动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