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亹亹而来(第2/3页)

为什么?

她问。

明明不久之前他们还约定了要一切走遍十二王朝的大地,转眼之间,他却将她封印在这死寂的囚笼之中,封印在了永寂的黑暗里。

多少温情的往事在漫长的黑暗中都变成了苦痛与愤怒。

“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不喜欢我了。”

百里清歌说,脸上的泪依旧在滚落着。

她抬起头,凝视着眼窝空洞的骸骨,忽然又笑了,她直起身,伸手拥住了这具面对着青铜圜土正门不知道坐了多久的骸骨。

“可我现在又觉得你是喜欢我的。”

她和他面颊相贴,就像曾经一样。

她想着青铜圜土关闭,他坐在黑水中,一动不动地坐着,在漫长的时间里在冰冷的河水中一点点死去,最后化为了一具什么都没有的枯骨,目光却一直凝望着自己。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夫君。”

她语调温和地说。

“是他做出的决定对不对?他下令清洗所有的失控的人,他就是那样的人啊,在他眼里没有什么能够比得上整个大地的秩序了,在他看来我已经是失控不稳定该被处理掉的,对吗?”

她的声音已经不再婉转,不再轻柔了。

一种寒意已经渗进她的声音里了。

她脸上血泪的痕迹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她的瞳孔深处已经染上了无边的阴冷和怨毒——那些漫长的日夜里被困在黑暗中煎熬的痛苦与仇恨。

“你不会违反他的意志啊,所以你镇压了我。”

白茫茫的水雾在地底空间的顶部翻卷着,沸腾着,赤红的铁水铜浆在她的周围汇聚着流动着,她的声音已经不再带有任何温柔的味道了。

“但你也喜欢我啊,所以你注视着我,陪着我一起死去。”

她缓缓地站起身。

“是……他的错啊!”

尖锐的声音在整个空间中炸响,压抑着那么久的仇恨和愤怒终于再也克制不住爆发出来了,她的瞳孔急速地缩小,变成非人的细细长长一条锋锐的线,那么深的冰冷在她的眼底汇聚着。

带领着他们终结了古帝的统治。

用他们的血开启了新的纪元。

最后却剥夺了他们走在这用他们血换来的土地上的权利!让相爱的人拔刀相向,让相爱的人互相背叛永远分离!

冷酷的,无情的,是那个人!

“有些时候……我会想,他真的是人吗?”银发迤逦蜿蜒至地,女子仰起了头,张开手,注视着白雾之中缓缓展开的鸷鸟的骨翼。

白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的眼中浮现出那道永远孤独的身影,浮现出那双仿佛永远封着冰雪的眼睛。

没有私心,没有感情,没有喜怒。

这样的存在,真的该称之为人吗?

“他剥夺了我们的一切,那么就让他付出他当交付的代价!”

冰冷的,暴戾的声音响彻整片空间,赤红的铁水和铜浆在她的身前汇聚,凝固成为一把形状古老的长矛,她伸手握住了长矛,高高举起。

“醒来吧,你们已经沉睡了太久。”

她的眼瞳已经毫无温度。

她不再是百里清歌了。

她是白帝的血脉,是帝女。

冰冷的命令响起,悬挂在上空的宛若飞鸟与蛇交缠垂挂的骨架缓缓抬起,那些合拢森然骨翼缓缓地张开,一根根巨大的镰刀般的翼骨扇面一般地铺展,白茫茫的水汽汇聚在白骨之中,成为了它们新的骨翼。

幽幽的灵火在它们空洞的眼睛中燃起。

沉眠了将近一个纪元之中,这些沉眠地底的云中怪物,终于重新苏醒了。

“让我们……重新作战吧!”

她说,声音带着一种全然不同的威严。

雾鸷们伸开了双翼,飞离了交错纵横的铁索,盘旋着,它们之间骨翼相撞,发出令人生寒的声音。在帝女的声音中,这个地底顶部的岩石开始大块大块地掉落下来,大地颤动,被封印漫长时间的生物们,正在脱离囚笼。

地面彻底崩塌,蒙蒙的天光落下,照到了站在地底河床上的帝女身上。

她仰起头,背后伸展开了一双燃烧着苍白火焰的双翼。

云雾翻卷,雾鸷们飞出了地底的黑暗。它们发出了无比尖锐的啼鸣——为了这重获的自由与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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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唐王朝。

天柱巍峨地耸立在金唐王朝的都城之中,它如此的庞大如此地宏伟,任何一个人站在它的面前,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栗,为这神迹一般的存在。

人们对它昭告着天意深信不疑。

唯有苍天才能创造出这种雄伟的存在,这是人力不可能做到的。

天柱升起的那天,无数人跪伏在地上,匍匐叩首,几乎不知道自己口中在念着什么,只是遵从本能地为这神明的造物致以崇高的敬意和崇拜。

金色的光芒笼罩着这里,人们认为自己是为苍天所眷恋的子民。

披着沉重铠甲的骑兵们环绕着天柱而立,沈长歌仰望着这根屹立在金唐大地的天柱。其实这不算完全完整的天柱,在混沌纪元的时候,天柱是真正接连了苍穹与大地的存在。只是经过纪元的中断,天柱的力量在时光中消磨沉寂。

他们只能勉力恢复其中的一部分。

而更为主要的是,在万仙纪元的末年,三皇们感受到了不可逆转的历史洪流而来,做出了最后的反抗,他们借助天柱封印着一部分自己的意识,以待来日能够借助天柱重新苏醒。天柱的很大一部分力量用在了那位存在的复苏之上。

沈长歌看了一会儿天柱,然后看到白满清从重重士兵的护卫中走出来。

谁也没有想到,齐秦王朝的皇帝,白满清不在齐秦王朝待着,反而只带了几名护卫,孤身一人来到了金唐王朝境内。

看到沈长歌,白满清微微笑着,朝他走了过来,如常地打了个招呼。

“怎么样?”

沈长歌问,他感受到了昨夜天柱这个方向力量的波动。

“那位已经在恢复了。”

白满清笑着。

他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气息显得温和,但是同样也让人难以判断他真实的情绪。

“南陈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这场战争僵持很久了,到了应该打破僵局的时候了。”白满清说着,抬头同沈长歌一样注视着巍峨耸立的天柱,“真是令人惊叹的力量啊。”

沈长歌不予回答。

“我始终不知道你的把握是什么。”

沈长歌静默了片刻,低声道。

白满清是突然来到金唐王朝的,在暗沉沉的夜晚中,带着淡淡的微笑来说服他。也是在那个夜晚,沈长歌终于知道这个人在想着怎样危险而又疯狂的计划。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其实完全看不透这个远比自己还要小的青年,只觉得在对方文弱宁静的外表之下,潜藏着疯狂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