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2/2页)

“那个画廊有什么问题吗?”靳塬问。

屈一摇头:“没有,画廊很好,但是……我觉得我,”他将额头抵在膝盖上,“我觉得自己,我……”他重复了很多遍,但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

靳塬从桌上拿了车钥匙,开门出去。

屈一放弃阐述自己的心理:“我小学时候认识的成哥,他妈妈,就是林阿姨,林阿姨在医院住过几个月,也是林阿姨教我怎么用画笔,怎么画画,林阿姨出院之后给我联系了当地的一位老师,是她的熟人,托他教我美术。”

他话里很多地方靳塬听不明白,比如为什么屈一会在医院和林阿姨学画,再比如找到当地的这位老师是否是免费指导他,但这些都不大重要,大概意思靳塬听明白了,林阿姨是屈一的启蒙老师,而且给了他学习画画的条件,所以现在屈一才会在美术系。闻家可能对屈一来说意义非凡,至于和闻桓成是什么关系,还得再听下去。

“嗯,我在听。”他说。

屈一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每隔一两年,林阿姨会带成哥回M市,所以我和成哥算是从小就认识的。”他说。

靳塬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竹马竹马的故事,他听起来,心里有些……不太愉快。

尤其是想到之前闻桓成谎称自己是屈一的对象。

这就非常的,令人不愉快。

“填志愿和艺考都是林阿姨帮着看的,艺考成绩很好,还和成哥考在一个系,”屈一说,“但是……”那份说不出的情绪又顶上脑门,他停了很久,才吐出一句话,“在成哥心里,我可能就像一个时时刻刻都需要看顾的弟弟,他会为我做很多决定……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他喉结耸动,最后选择说,“我非常的,不知好歹。”

靳塬大概从他乱七八糟的发言中抽出主线。

除此之外他还明白了一件事,屈一根本不清楚闻桓成对他的心意。

“其实成哥说过的话,都是好的,也都是对的,”屈一揪住了外套的边缘,“可是我想自己给自己做决定,我想靠自己生活。”

靳塬尽量放软了语气:“一一,别人给予的好意你有拒绝的权利,这没有错。”他抬手取了停车卡,开进校园,“穿上衣服下楼。”

屈一低头看着自己的睡裤,还沉浸在悲伤中,呆呆地问:“嗯?”

靳塬说:“接你去玩,走不走?”

“嗯?”屈一还没接住这个消息。

靳塬笑了笑,停下车:“我车不能再开进去了,你快出来。”

“现……现在吗?”屈一猛地站起来。

靳塬切了个视频给他,楼梯间没灯,屈一在视频里黑黢黢的,他只能看出个影儿,于是笑着将手机在仪表盘上晃了一圈,又照了照车前面的教学楼:“你再不来,我回家了。”

屈一大脑懵了两秒,立刻往回跑:“你等我一下!”

靳塬看到镜头里画面开始摇晃,先变成楼道的地板,开门以后是亮堂的宿舍,屈一应该是把手机放在了桌上,视线彻底黑了。

“风风火火的干嘛呢?”洪酱从床上探头问。

屈一穿好裤子,以防要在外面住,又拿了身份证:“我出去玩。”

“现在出去玩?”洪建国关掉动漫,“龟龟,十一点四十了,你和谁去玩?”他仔细一想,又体贴劝道,“一一,都说了今天的事你别太在意,成哥回家吃饭而已,他也没生你的气……”

屈一顿了顿,伸手抚摸了一下洪酱的手背,然后一步一步平移到门口,拉开门,挤出半个身子,话烫嘴似的嗖一下:“和你塬爹去玩!”然后拔腿就跑。

他听到洪酱在身后破口大骂“卧草!!屈一你他妈给老子滚回来!!!”,一边瞎乐一边狂奔。

闻桓成从酒吧出来,给手机开了机,马上接到林郁的电话。

“建国给我打电话说你不在寝室住,现在在哪儿呢?”林郁问。

他清了清嗓子:“妈,我现在就回家。”

“吓死我了,早点回来啊。”林郁挂掉电话。

闻桓成靠在墙边醒了醒神,边上一辆车驾驶座的门啪一声合上,紧接着一双鞋出现在视线里。

他眯眼看了看,发现自己有双一模一样的,索性抬头看看是哪来的同道中人,如此好眼光。

“闻桓成。”周衍川站在他面前。

*

十二月的夜风已经是寒凉无比,屈一直接从宿舍门口的三级台阶上蹦下来,羽绒服在跑动的时候甚至跟着上下震动。

靳塬关掉车门,站在路灯下,一直看着共享地图上那个蓝色的标记飞速向自己靠近,低头浅浅一笑。

凌晨的校园已是寂静,路灯将百年老树投出斑驳光影,靳塬望着远处那个拐角,直到静谧的空气来渐续传来仓促的脚步声。

少年的额发有湿漉的光泽,灿亮的眸子在一片晦暗不明中格外清晰,靳塬往前走了两步,抬手将人拦住:“笨蛋,跑过头了。”

屈一撑着膝盖大喘气:“来,来了。”

靳塬在他脸上摸了摸,冰凉冰凉的,但额头却被汗水浸的温热,他拍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你是憨憨吗,又不是让你体测。”

屈一直起腰,猛吸两口气以后:“小瞧谁呢,体测我爬着都能过。”

“把你嘚瑟的,”靳塬推他,“先上车。”

屈一系上安全带:“你怎么突然过来啊,还好我和宿管大爷关系好,不然真出不来了。”他按住靳塬的指尖,“诶诶诶,不要开空调,我热死了,你开窗我吹会儿。”

他的掌心是滚烫的。

触到靳塬冰凉指尖时,温差都让彼此都感觉异常明显。

屈一拢了拢指头,坐回原位。

“你这社交能力可以啊,宿管大爷都和你熟。”靳塬慢慢将车开出校园,“就吹一会儿,不然你要感冒。”

屈一骄傲:“我给他和宿管大娘修复了几张结婚照,他就和我熟了,夏天的时候还请我吃杨梅。”

他有点兴奋,完全忘记了自己五分钟前还如何抑郁难过,痛恨自己不能自拔:“咱们去哪儿玩?”他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霓虹街巷迅速略过眼前,一个人影无比熟悉,正和另一个人抓着手跳着旋转恰恰,屈一扒住车窗,“成哥?”

靳塬眉梢一跳,踩下油门加速,嘴上却慢悠悠问:“怎么了?”

屈一揉揉眼睛:“可能看错了……”

靳塬把车窗摇上来,打过方向盘:“听说过电竞酒店没有?”

“嗯?”屈一扭头看他,“那是什么酒店?”

靳塬给他介绍:“简答来说,就是带床的网吧。”

“那为什么不是带电脑的酒店?”屈一问。

靳塬一噎:“你可真是个逻辑鬼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