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班长,你在这儿啊,”魏昀在走廊找到出来透风的齐致,“你有没有看我给你发的微信?”

“你发了什么?”齐致边说边掏出手机。魏昀果然给他发了微信,是一个十秒钟的小视频,封面是一只鸡,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视频。

他做好心理准备点开视频,一只鸡猛地映入眼帘。它穿着一条宽松的蓝色裤子,模样风骚地在草地里昂首挺胸地跳,俨然一只与其他鸡截然不同的蓝色妖鸡,沙雕之气扑面而来。

“你这是什么反应?”魏昀见齐致居然没有笑,惊奇地说,“不好笑吗?”

齐致不是很能理解现当代沙雕的笑点都在什么地方,“好笑在哪?”

“我就不信,”魏昀又在手机里翻了几个沙雕视频发过去,“你再看。”

世事难料,魏昀没有等到齐致对他展露笑容,倒是等来了一声令人脊背发凉的冷笑:“你们俩,交出来。”

他们转头看去——

一张五十岁中年男人的脸出现在他们眼前,额头上三道沟壑分分明明,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自他鼻翼一路向下延伸——钱勇竟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后,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朝他们伸出来,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人赃并获,除了上交手机别无他法,他们只好把手机放在了钱勇手上。

“齐致,你怎么回事,”钱勇把手一收,声色俱厉地说,“身为班长不以身作则就算了,竟然带头玩手机!以为自己学得很好呢?!”话音落下,他皱着眉扫了他旁边的魏昀一眼。

学校是有明文规定不许学生带手机的,但这种规定不过是一纸空文,该带还得带。事实上,同学们只要不是在上课时间玩,其他老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有钱勇这个年级主任抓手机抓得乐此不疲,每天都硕果累累——他办公室的柜子里应有尽有,估计已经集齐各大手机品牌的各个型号了。

钱勇批完齐致,又转向魏昀,看他像没骨头一样靠在齐致身上,又更生气了,“你也是,整天没个正形!”

他训斥得很用力,两撮头发从好不容易用发胶固定好的发型上震落下来。接着,他嘴角下拉,绷得很紧,再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齐致一眼,迈步走了。

与其他老师不同,钱勇收手机,那是要到期末才还的。短短十分钟,两位就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成为了一名无手机人士。

“谁能想到这个时候钱勇会路过呢,”魏昀一进教室就给处于爆炸边缘的齐致顺气,越顺越火上浇油,偏偏他自己感觉不到,“不过那只鸡是真的搞笑……”

齐致闻言便开始面无表情地活络筋骨,像那种披着黑风衣出街的黑社会大佬,他歪头,左右活动脖子,“你接着笑,别管我。”

他那哪里像“别管我”的样子,分明是把“你在逼逼我就杀人”刻在脸上。

“别动怒,”魏昀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跟他说,“我有办法。”

体育课。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一堵密不透风的灰墙笔挺地伫立在眼前,清风拂来,吹动墙前的几株顽强的杂草,一摇一曵宛若一根根摇摆着说“NO”的食指。

魏昀轻车熟路地从一旁的大树背后搬出几块砖头,手脚麻利地把它们放在墙前,回头对齐致说:“你懂我意思吧?”

“……?不懂。”齐致并不想配合他。

“偷手机,是一门技术活儿,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魏昀很有经验,侃侃而谈,“跟我走吧,放心,我业务能力很强。”

翻墙出校这种事,魏昀是个熟练工,齐致却还是青涩的第一回 。再者鉴于齐致脚踝还有伤,本次出动大抵上就只有魏昀一个人忙上忙下——他先把齐致抱起来让他能够着墙头,再让他坐在墙头上,然后自己快速翻出去,站在外面接住跳下来的齐致。

计划倒是十分周密,只是谁也没想到纰漏居然出现在后半环节。

“你倒是下来啊,班长。”魏昀手都要举酸了,奈何班长一动不动地站在上头,站得比泰山还稳。

齐致像被人按下慢速键一样,犹犹豫豫地一点一点蹲下来,接着小心翼翼地用手摸索,双手撑着墙面……坐了下来。

稀奇稀奇,魏昀想,他莫不是恐高?

“你笑个屁。”齐致这句话颇有一种恼羞成怒的感觉,把书包砸他身上,“过来点。”

魏昀这才发觉自己那翘起来的嘴角掰不回来了,越笑越灿烂,走近两步伸出手,跟哄骗小孩似的,“来来来,哥接住你,你别怕。”

简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我说我怕了?”齐致嘴上逞强,下来的时候还是十分谨慎,就像在悬崖边上初学飞翔的小鸟,下了好一番决心才横下心来迈出那一步。

魏昀也没食言,稳稳当当地把人接住了。

“……你能不能别笑了?”齐致落地之后,一把40米大长刀已经架在了魏昀脖子上,“找死?”

他们再次来到学校附近那个鱼龙混杂的老街区,这是齐致第二次和魏昀一起走在这条脏乱的小巷上,两次前后不过隔了一个多月,他们竟然就已经从天涯海角变成了同桌,又从同一个宿舍里的陌生人转变成了熟人。缘,妙不可言。

魏昀带着齐致七拐八拐地绕了好几个弯,有些拐弯的地方齐致甚至不知道它们存在过,齐致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了异次元。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这人先前还在书城附近迷过路,此时居然如此靠谱地找到了地儿。

只见魏昀走进一个小小的杂货铺——说是杂货铺,其实连块招牌都没有。门口的柜台零零散散地摆了一些小零食和几条烟,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牌子。老板似乎丝毫不畏惧同行竞争,整个店铺都弄得很随意,里头也没开窗,光线十分昏暗。齐致差点以为自己走进了什么地下毒-品交易场。

魏昀毫不在意地把堆在门口的几个纸箱踢到一边,走到柜台跟前,笑着跟躺在老爷椅上假寐的老板打招呼,“赵阿姨,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老板好像对魏昀的声音十分熟悉,一听这声音便立马睁开眼,喜笑颜开,“呀小伙子又俊了!还带了另一个帅小伙来,难得啊。”

魏昀简直是全年龄段的妇女之友,上至八十下至三岁,只有他不想,没有他聊不来的。紧接着齐致就见证了此人就国粹麻将的话题跟老板聊得热火朝天,老板连昨天胡了几把都和盘托出,差点忘了这儿还有个齐致。

时间关系,话题总算是收住了,绕回正题前老板还意犹未尽地在结尾惋惜了一下“昨天那把我差点就自摸了”,然后才说:“哦,你俩都是手机被收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