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段江秋的母亲冯瑾夕和父亲段时庸是自由恋爱,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段时庸年轻时候是典型的花花公子,冯瑾夕的父母不同意她嫁给这么一个没有定性的男人。

可那时候这两人正是热恋,段时庸对冯瑾夕的父母跪下来发誓,自己一定会好好对待冯瑾夕,冯家不同意,他就每天跑去拜访送礼,久而久之,冯瑾夕的父母也逐渐被他打动,再加上冯瑾夕终日以泪洗面,非君不嫁,冯父冯母最终还是妥协了。

可惜,爱的时候,撕心裂肺的爱是真的,不爱的时候,呼吸都是错。

段时庸对冯瑾夕的爱来得快去得也快,结婚不过一年他便厌恶了婚姻生活,开始出去鬼混,一开始他看见冯瑾夕的脸还会有愧疚感,可随着冯瑾夕求他不要出去,每天和他争吵,他开始觉得这个女人怎么会变得如此面目可憎,我当初到底爱她什么?

他向冯瑾夕提出离婚的档口,冯瑾夕怀孕了,再加上段家人的劝阻,段时庸不得不收起,自己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作风。

段家的约束没有让他从心底里改变,反而是让他越发怨怼上,这个拖累他过潇洒自由生活的女人。

对着冯瑾夕,他再没有过好脸色。

就连冯瑾夕生产的时候,冯瑾夕差点疼死过去,段时庸却悄悄逃出去,幽会情人。

生下段江秋后,冯瑾夕患上产后抑郁症,并且越发严重,开始说疯话,说有人要杀她,别人一碰她,她就尖叫。

冯家见自己好好的女儿段时庸糟蹋成这个样子,气得上门找段老爷子要说法。

段老爷子当着他们的面,把段时庸用鞭子抽得皮开肉绽。

段老爷子做主让冯瑾夕和段时庸离婚,并表示冯家要是想要带走段江秋,他们绝不阻拦,纵然说出去段家面上会无光,可到底是他们段家对不住人家冯家。

原本两边长辈已经商量好,可冯瑾夕片刻的清醒后,死活不愿意离婚,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段时庸这么混账,她对他为什么还不死心。

冯瑾夕死活不愿意离婚,冯家父母也没有办法,气得夫妻俩一甩手指着她说:“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自己要一条道走到黑,我们也拦不住你。”

段老爷子承诺会好好照顾冯瑾夕,也狠狠惩戒了段时庸,段时庸后面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出乱混。

他偶尔觉得段江秋是自己的儿子,还挺有趣的,会逗一逗,甚至被段江秋打了一巴掌也不生气。

段老爷子看见这一幕,以为自己的儿子改好了,悬着的心也放下不少。

可段时庸的新鲜感持续不了多久,婴儿的哭闹让他烦不胜烦,有一次佣人请假了,他在房间里睡觉,段江秋一直哭,哭得撕心裂肺,他非但没感到心疼,反而觉得这哭声实在是聒噪,居然用手帕堵住段江秋的嘴。

在房间里的冯瑾夕少有的清醒过来,她好像是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可这会儿突然又听不见了,她打开门走出去,看见段时庸睡得正沉,段江秋的小脸涨的紫红,差点憋死过去。

一摸额头,烫得要命,原来段江秋是因为发烧才一直哭闹,段时庸没有发现,还用手帕堵住他的嘴,差点把他憋死。

冯瑾夕立刻抱起段江秋带他去医院,可她身上一份钱都没有,只能哭着找路人帮忙,他们住的小区是富人区,里面的人几乎都彼此认识,一看段江秋的小脸涨得紫红,立刻开车带着母子俩去医院。

刚送到医院,冯瑾夕又开始发病,甚至抓伤了医生。

冯瑾夕的情况时好时坏,她被关在屋子里,段江秋总是能听见,佣人们小声的议论那间房子里的女人,一开始他并不知道那是他的母亲。

直到听见佣人们的窃窃私语。

他好奇的偷偷去看过那个女人,从门缝里他看见一个身材清瘦的女人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直到有一次,好奇心再次驱使他去偷偷看,那个听说是他母亲的女人,他打开一条门缝,屋子里的女人似乎是察觉到他开门的动静。

忽然转过头来,她坐在窗前,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将她漂亮的脸蒙上一层金色的面纱。

她对段江秋笑了一下。

小小的段江秋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仙女。

漂亮又温柔的仙女。

从那以后他经常去偷偷看他的母亲,她母亲的状况时好时坏,他喜欢他母亲没有发病的时候,她会对自己笑,会和他说话,会温柔的摸他的头。

可当她发病的时候,她又是那样歇斯底里,让段江秋害怕。

段江秋常常会分不清,她到底爱不爱自己,直到五岁那年一个雨夜,他得到了答案。

她恨自己。

那是个普通的雨夜,大雨滂沱,雷声轰鸣。

段江秋从小就不害怕打雷,所以这天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不同。

小孩子睡得早,他也不例外,一早就爬上床躺下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睡到半夜的时候,一阵冷风把我吹醒,我清楚的记得,我房间里的花瓶画架被风吹倒,摔了一地。我从床上坐起来,借着电光,我看见我妈她站在窗户前,我下意识的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可我无能为力,我眼睁睁看见她从我房间的窗户跳出去,摔了个粉身碎骨。”

段江秋的眼睛很亮,亮得让孟衍璋心惊,他的身体反应比大脑快,狠狠地将他抱入怀里。

“我去看了,从她跳下去的地方,往下看,她死不瞑目,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她就是恨我,我不该出生。”

孟衍璋难以想象五岁的段江秋看见这一幕,会给心里留下多大的创伤,为什么段江秋身上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应该骄矜又明亮。

段江秋抬手摸了摸孟衍璋的头发,“哭什么,早就过去了。我都记不清她长什么样了。”

孟衍璋咬着牙齿,泪流满面,宛如受伤的困兽。

“你知道吗?那么多地方,她偏偏选中我的房间,等到我醒了,亲眼看见她自杀,我根本无法欺骗自己,她是因为生病,神志不清。”段江秋的声音没有温度,他嗤笑一声,说:“我被吓得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出话,也吃不下去东西。”

“我爸觉得我就是矫情,小孩子的忘性大,一两周就忘了。可我没忘,我到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她从窗户跳下去的那个背影。”

“有一次家里吃鱼,他觉得小孩子不能纵容,逼着我吃鱼,不吃就不准下桌,最后我吃的时候,那鱼已经冷了,很大一股腥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我想吐,他捂着我的嘴,逼着我咽下去。”

“不说了,不说了。”孟衍璋的声音哽咽,眼睛通红,他现在杀了段时庸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