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交换戒指(第2/3页)

罗德看着材质名贵的家具,神情冷冰冰的,“这些东西对于一个平民身份的近卫来说,似乎太重了些。”

尼禄攀着他的手臂,双眼紧盯他的眼睛,表情象是在宣誓一样认真而肃穆。

“一点也不重,罗德。”他一字一顿地说,“一点也不重。”

罗德回视着他,冰冷的面孔出现融化般的温热气。

尼禄瞥一眼四周,凑近一些,压制着声音说:“我已经派人去查你的家族过往,还有你的父母……”

罗德的眸线缓缓移过他认真的脸孔。

“其实你不必对那些死人们如此上心。”他笑了笑,“翻新剧场的计划到现在还没确定,你应该将精力放在那上面。”

尼禄顿一下,随即叹息道:“可建筑师给我的那些方案图没有一张能让我满意。”

“是不够漂亮吗?”罗德问。

“不,是不够新。”尼禄摇头道,“现在的剧场只能竞技、斗兽、赛马和表演戏剧,翻新之后还是这些,可以说除了换个壳子外毫无亮点和新意……”

他沉思着,眼睛纹丝不动,“要想获得民众的支持,就要创新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剧场,让所有人都耳目一新。他们想变着花样去娱乐,而我身为亲民的行政官,就要去满足他们。”

罗德神情深沉地看着他。

这时,家奴从门口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只雕刻精致的木盒,伏身跪在尼禄的皮靴前。

他将木盒递给尼禄说:“您定制的锁和两枚钥匙戒指已经由工匠打好了,主人。”

尼禄将木盒打开一道缝,从缝间窥看到里面的两枚黄金戒指。

他的眼角因有笑意而弯起,因为忧郁而长久隐蔽的卧蚕象苏醒一样充盈起来,连鼻梁上的雀斑都显得尤为稚气了。他向来阴郁的脸庞被这个纯净的微笑所覆,这一刻的尼禄就象返璞归真一样露出孩子般的纯真笑容。

他阖上盒盖,神情有些兴致冲冲,挽着罗德的手说:“让我们去试试那把特殊的锁。”

家奴很有眼力地退去准备马车了。

……

两人乘坐马车来到洪水漫溢的山脚,沿着石阶拾级而上。他们在半山腰路过洪水祭祀的神庙,再走一段就到了山顶的庄园。

庄园门前的草坪被奴隶打理得很平整。他们用砂纸抛光石板路两侧的大理石石雕,在神像的头顶戴上蓝紫色的花环。青绿色的爬山虎象绿漆一样覆盖在墙壁上,廊柱之间架着厚实的葡萄藤。

“庄园比我上次见到它时更有人情味了。”罗德站在殿门前的石板路上说。已经成熟的紫葡萄就垂在他的脸前。

“我买了一些奴隶来打理它。”尼禄摘掉一颗葡萄说,“一个贵族总不能只有一个住处。”

罗德摘掉很多颗葡萄吃光,跟着尼禄走进曲曲折折的地下通道,来到存放珍宝的地窖。

地窖和通道都是新挖的,角落未除干净的泥土很黏湿,整个地窖有浓重的泥灰味。尼禄举着火把挨个点亮烛台,浅黄的烛光象流萤一样悬浮在宛如古墓的地窖。

两人驻足于地窖的石门前。

尼禄摸了摸湿润的石门,转过脸对罗德说:“这道门里藏着的雕像和珠宝几乎占到我全部财产的一半。”

他天生轻哑的嗓音荡开在空寂的地道里,又象回潮一样以更厚重的回声弹来。

罗德拿起挂在石门上的锁,仔细观察起来。

这把特制的铁锁镀了一层金箔,侧面有两个锁孔。

尼禄将两枚戒指从盒里取出。

钥匙由黄金制成,钥匙头镶在同为黄金的指环上。罗马人所穿的长袍没有衣兜,他们会把印章和钥匙都镶在戒指上,方便随身携带。

罗德把两把钥匙插进锁孔,两人同时拧动,铁锁啪地一声被打开。

“还不错,这是一把好用且灵活的锁。”罗德将铁锁重新锁上,拔出两枚可称为金戒指的钥匙。

他怔一下,将金戒指放置于掌心,以类似解剖的视线反复审视它们。

尼禄举着火把,看他半天没有动作,惊疑地问:“罗德?”

罗德没出声,一直低头盯着戒指,长长的鬓发滑落到肩前。

他的思绪飞快地往前漫溯,画面象五颜六色的颜料一样在他眼前划过,最终一切淡去,定格在当年落魄的、赠予自己金戒的尼禄的旧影上。

罗德的眼神迟滞,他预见到这是一个自己在垂垂暮年回顾人生时会反复咀嚼的画面,甚至在临终的回光返照时也要冒出来。

尼禄将手插进他的鬓发,抚着他的侧脸担忧地说:“你怎么了?罗德?”

罗德抬起视线,尼禄以一张极为年轻的面孔站在他对面,火把的红光点亮他半边尚为稚嫩的脸。罗德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迷茫,有着仿佛跨越千山万水的徙旅感。

他出神地盯着尼禄的双眼,唇锋轻轻地动两下,“这次让我来给你戴。”他的神色恍然不明。

尼禄读不懂他的话外深意,但也乖巧地伸出手。

罗德捏住他纤细的手指,把戒指缓缓套上去。在戴好后,他低下头在戒指上落下一个吻。

尼禄抖一下后僵直地站着,一动不动,从脚尖到发丝都象变成大理石一样静止。

罗德吻过之后,望向呆愣之中的尼禄,认真地说:“其实我一直都欠你一句话。”

尼禄愣愣地问:“什么话?”

“谢谢你,尼禄。”罗德以极为罕见的认真神情说,主动拥住他僵直的脊背。

尼禄的双手象不知道怎么摆放似的悬在半空。他的余光瞄到罗德柔亮的黑发,那里象具有吸力一样使他移不开眼。罗德这种桀骜不驯之人显露出温柔,就象张扬的烈日偶尔被暗影所侵蚀,给人一种表面敬畏的、只能暗地里欣赏的变相美感。

罗德在他耳畔说:“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以及你让我感受到的一切。你说过是我让你变得完整,其实你同样也让我活得象一个真正的人。”

尼禄耳边象炸开鸣响一样。他感到骨鲠在喉,眼前泛起黑白交织的雾。

他呼吸紊乱地说:“我也想为你戴上戒指……”

罗德笑着站好,递给他剩下的那枚戒指。尼禄捧起他的手将戒指套上去。

这一瞬间尼禄进入一种纯粹的感触。他凝视罗德的指间,感觉从灵魂生长出丝缕,穿透皮囊缠住这枚金戒,宛如母胎之间的脐带。生命中总有这样的瞬间,使人产生隔绝于物质的、脱离理智思考的感性;而只有在这些毫不理性的瞬间中,人才有绝对意义的自由。

尼禄象头重脚轻一样站不稳,脸庞逐渐泛起绯红。他垂着头,如幼鸟啄食一般反复吻着罗德的金戒,发出细碎的亲吻声。

罗德忽感心疼,阻止了这个可谓神经质的行为。他把尼禄搂进怀里,揉着他的一头卷发说:“别再这么卑微了……尼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