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对不起。”商言戈抱紧了昏迷的谢玉帛,嘴里不断说着对不起。

他一闭眼,两行泪从眼角滑落,暴躁了一天,恐惧了一天,所有复杂深刻的情绪,在这一刻化成混着烟尘的泪水。

谢忱泊看见这架势,眼神复杂极了,看见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过来,连忙把弟弟从商言戈怀里抱出来。

“也不是你的错,哭什么呢。”谢大哥其实也有点心酸,莫名觉得这场景有点感人,但是商言戈比他还早一步抱到了小帛,一副独占的样子就让他十分警惕。关键时刻,商总还是精明的,分毫不让,一点都不值得哥哥同情。

商言戈和谢忱泊一起跟救护车去医院,九名消防员各自都有点伤,他们齐齐站在车后面,担忧地看向谢玉帛。

队长自责道:“如果他当时自己先走的话,就不会被浓烟呛成这样了。”

谢玉帛刚从山头上出现时,还是一个唇红齿白面容洁净的少年,带他们逃命之后,被熏得灰扑扑的。

队长坚信谢玉帛是上天派来救他们的,其他队员或许会相信谢玉帛“眼瞎耳朵灵”的设定,但是他永远记得,谢玉帛在他耳边说出他全部银行存款那一刻的震惊。

“我有预知能力,你信我。”

队长信了,并且背着谢玉帛的时候,答应他不说出去。

谢忱泊一一跟他们握手感谢,“小帛不会有事的,你们别担心,谢谢你们。”

“是我们谢谢他!”

“他救了我们的命,好家伙,当时那一团火扑过来,要不是我们听他的话离开……”

谢忱泊:“不不不,不能这样说,你们轮流背着我弟弟下山,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等小帛醒了我让他给你们道谢。”

谢忱泊见商言戈眼里只有谢玉帛,连句像样的话都不说,感觉自己像是他的助理。

救护车开走,有人好奇地问队长,谢玉帛当时对他说了什么,让他当机立断带兄弟们走。

“没什么,滚滚滚,快滚上救护车,别硬撑了。”

堂堂队长的银行存款太丢人了,他都不好意思说。

他眼睛慢慢而坚定地扫过一个个还能说笑逗趣的队员,抢救人民生命财产意义重大,当然,活着才有意义。

他把兄弟们带出中队,完整地带回去了!

指挥部依然愁眉不展,怕山火越烧越猛,却不知道,谢玉帛早就用符划定了区域,他无法阻止天灾,但可以限定山火在特定区域烧,要不是为了这个,他才不会被老头敲一闷棍。

接下来数个小时,令人欣喜的是,火势没有继续蔓延,扑灭有望。

商言戈握着谢玉帛的手,眼里深色波涛翻涌,一边头痛欲裂地接受前世的记忆如同海啸般席卷,一边追悔莫及。

谢玉帛说有个太监欺负他。

他上辈子是不是也想跟他抱怨?可是自己竟然狠心地不去帮他。

他故意派张太监去宣旨,让谢玉帛受委屈无处抱怨,甚至把恩怨扯到了这辈子,让他几度被害。

张太监!商言戈神色一厉,上辈子凌迟处死,竟然还没有让他悔改!

世界上不可能没有坏人,却是他亲手把坏人推到谢玉帛跟前。

商言戈盯着沉睡的谢玉帛,昏迷的样子渐渐和上辈子的场景重合。

那时候国师突然昏迷,商言戈才发现,原来谢玉帛算命并不是没有代价。他急疯了,国医圣手看过之后都战战兢兢地跪下,说无能为力。

玄学还需玄学医,商言戈想到,他能找到一本上古邪术,世上必然还有能救谢玉帛的东西存在,哪怕是邪术,他也认了。

经过多方打听,商言戈听说东边沿海有蓬莱,山上有世外高人,不过他神出鬼没,只在渔民口耳相传中。

蓬莱地势险要,还从来没有人登上过。商言戈怕其他人上不去还浪费时间,亲自走了一趟。

此间种种艰辛不赘述,跟着商言戈去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坚持到最后,无不原地待命。

国君去蓬莱求仙失去消息,若是传出去贻笑大方,商诩差点以为自己要给哥哥发丧时,商言戈回来了。

绝境逢生,商言戈在山上遇到了道人,道人告诉他,慧极必伤,谢玉帛受天道反噬,魂魄不稳即将归还于天道。

“孤不还!”商言戈怒道。

道人眼神悲悯:“还有一法,真龙天子分出龙魄,给小国师固元,保护他的魂魄稳定。”

商言戈:“行。”

道人:“人固有七魂六魄,互为依托,若是少了一魄,魂魄失衡,轻则心智失控,重则暴毙而亡。”

商言戈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孤绝不后悔。”

道人有些惋惜,一代明君,千古一帝,可惜为情所困。

商言戈从蓬莱下来,按照道人的方法,把龙魄渡给了谢玉帛。

他变成了暴君。

商言戈不敢见他,怕被谢玉帛看出来他少了一魄,怕自己靠近谢玉帛,会把龙魄引回来,还怕自己不看着他,谢玉帛又到处算命遭到反噬,每每一想起这些,商言戈便在理智崩溃的边缘。

他下令把谢玉帛关了起来,不准他算命。

第二天却又后悔,宛如困兽之斗。

暴躁时,商言戈心想把谢玉帛关起来挺好,这样他既不会算命,又不会逃离他的视线。

清醒时,商言戈知道这样不行,他把谢玉帛从黄金台救下来,教他读书识字,可不是为了有一天又把他关起来。

暴君几近精分,有一天他想到一个办法,他写了一道批评谢玉帛的圣旨,想让谢玉帛心生逆反,主动逃出去,他就不用纠结了。

从头到尾,谢玉帛要是想走,国师府没有一个人会拦他。可是他的小玉帛太乖了,压根没有想逃的念头。

就像他被家人虐待时,看门的恶狗从来不是困住他的原因,是他自己不懂得逃。

商言戈教他这种家人不必留念,不是所有家人都要生活在一起,却忘了教他,不是所有君臣都能善终。

大总管喜爱小国师,为难地说自己宣不了这个旨,小国师一追问,他可能就招了。

商言戈找了一个声音阴阳怪气的太监,姓张。

这个张太监对谢玉帛不敬,商言戈想砍了他的头!

可是暗卫说国师被张太监激怒了,说了好几句对陛下不敬的话。

商言戈又觉得这个太监能用。

谢玉帛每次都跟张太监吵起来,气呼呼怒骂暴君不讲诚信,他再也不要见到暴君了。

可是谢玉帛又一直乖乖呆在国师府没走,商言戈怕他无聊轻生,赶紧又命令他去学医。

后来有次谢玉帛生病了,在床上躺了很久,商言戈差点想不管不顾地去见他。

他想见谢玉帛,越想见他,赶走谢玉帛的事越紧迫。

他常常觉得自己心智已经不太正常,才会一边关着人,一边又想赶人走。明明只要下一道流放圣旨就可以,可是圣旨在御书房堆了一面墙了,还是一道都没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