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醒来

容见仿佛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一直在黑暗里徘徊,不知道寻找了多久的出口,终于看到了一丝亮光。

他听到有人不断地和自己说话,有的又轻又温柔,有的却咬牙切齿,仿佛和自己有深仇大恨, 在耳边说了一句又一句, 容见什么也听不清, 却莫名的希望那个人能多和自己说些话。

可当容见终于挣扎着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光正亮,窗帘半开半合, 墙壁一片雪白,周围却一个人也没有。

容见的脑袋不太灵活,甚至有一瞬间不太能想得起来自己身处何地, 后来闭眼想了很久,才缓慢反应过来,百分之一的可能发生了, 只是他不知道是剧情不可改变还是许匪知道实情。

无论是那一种容见都不怎么在意了,他的运气很好, 活下来了。

可下一刻容见又有点难过, 自己受伤这么严重, 毕业旅行应该告吹了。

不过也没关系,容见想:明野没有出事,他似乎也没断腿断手, 今年去不了,还有很多年。

容见正沉沉地想着以后的事,门忽然被推开,一个小护士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记录本,本来是按照惯例记录病人的身体状况,走近才发现这位病人的眼睛是睁着的!

她震惊地瞪圆了眼,连出去的功夫都没有,直接打起电话大声说:“陈医生,303病房的植物人醒啦!”

容见一脸茫然,植,植物人?

三分钟后,陈医生从办公室赶来,把容见带去进行全身检查。

医院的空气里弥漫着药水的味道,刺鼻而苦涩,容见有些头晕。

小护士站在推床前喋喋不休,“你是我护理的第一个病人!没想到植物人都能醒!肯定是我护理技术高超!”

容见:“……”

小护士知道他不太能开口说话,于是很体贴地说:“您是不是想问现在是哪一年里!昏迷两年了!”

容见费力地转动脖子,也只能轻微地点了下头。

小护士说了个年份,又兴奋地说:“您已经昏迷两年了!”

容见才醒来不久,生锈的大脑想要运转,思维十分缓慢,他终于想到,按照死去的年份来算,这应该已经是十一年后了,可护士却说他只昏迷了两年。

十一年吗?

容见身体的机能还未恢复,本来应该感受不到外界的冷暖,此时从心头泛起一阵冷意。

小护士继续说:“林延先生,您的运气真好,昏迷那么久都能醒过来,全靠意志坚定。”

容见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不成调的音节。

小护士俯下身,贴近过去,听到这个病人尝试了很多次,终于说出一句音调模糊的话。

他说:“不好意思,我好像失忆了。”

小护士再也不能保持镇定了,她朝主治医生大声喊:“陈医生不好啦!病人失忆啦!是不是大脑出了问题!”

半个小时后,容见收到了入院档案和破碎的手机。

入院档案上面写明了他的名字叫做林延,今年二十六岁,入院时间为两年前,原因是车祸,照片都是那张才送入院的抓拍,血肉模糊,连面容都看不清,十分可怕。

容见拿不了纸,小护士手里拿着纸,摊开在他面前。

这么一张薄薄的纸,容见看了许久。

小护士问:“林先生您看完了吗!”

容见怔了怔,点了下头。

从醒来到现在,最起码有一个小时了,明野都没有过来,如果他人在外地,不在这里,最起码也会在自己醒来的时候立刻发视频过来。

可这些都没有。

容见为明野想了很多理由,唯独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已经不是容见了。

这里是哪里呢?

是他长大的那个世界,是另一本书,是某个不知名的时间线,还是《恶种》?

容见眨了下眼,氤氲的水汽又模糊地散开,不能再凝聚成眼泪,他忽然想:无论是哪个世界,好像都他的没有明野了。

而一旁的小护士则偷偷摸摸地看着容见,这是她从学校毕业第一个照顾的病人,见到第一面就觉得对方太好看了,昏迷的时候就像沉睡的睡美人,醒来后如同是画里的美人点上眼睛,一下子活了过来。

经过全面检查后,医生得出结论,大脑这个神经部位太过复杂,机器检查不出来什么所以然来,可能是车祸引起的后遗症,但暂时找不到原因,后续可能恢复,也可能一直失忆下去。

可容见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失忆,而应该是又穿了。

喜欢让人坚强,也让人软弱。

容见逃避这个现实,在病床上缩了一整天,漫无目的地想着从前,想着明野,连难过的力气都没有,更不用提和医生交谈。

大约是睡了太久,那个晚上容见没能睡着,他睁眼看着这个冰冷的病房,面对着一无所知的另一段人生。

第二天一早,护工就来照顾容见了。护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姓周,看起来老实憨厚,照顾起来很用心。

容见问过了,周叔说是才来一个月,钱给的多,他不花心思照顾这钱拿得烫手。

可当容见再继续问是谁给的钱,周叔就说不出来了,就说找他的是个高高瘦瘦的男人。

容见才从植物人的状态复苏,很多东西不能吃,只能吃一点流质食物,周叔打了粥喂给他吃,味道很好,和容见记忆里医院食堂的味道大不一样。

小护士正好过来查房,得意地说:“咱们医院背后有大老板,特别有钱,连食堂里全都是聘请的大厨,前一个月还新增加了好多菜,有钱,是真的有钱。”

容见若有所思,护工和医院的花费都不便宜,原身应该挺有钱的,可又感觉无亲无友,连父母都没来看望过。

他想着想着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不再想这么事了。

直到下午三点钟,一个人到病房里拜访林延。

那人推门进来,约莫三十来岁,一身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就很社会精英,容见已经做好了这是原身便宜哥哥的准备,对方一开口就是,“小林,你终于醒了。”

不太像亲人,倒像是上司。

果然,在接下来的话里,容见明白了目前是什么情况。

原身林延父母双亡,面试上了一份公司老板秘书的工作,没料到才入职两天就出了车祸,昏迷不醒,被医院判定为植物人。而这位老板也不是黑心的资本家,把林延算成了因公受伤,而这家医院也是对方开的,所以直接把林延安排住院,每个月花了大笔大笔的钱,将他照顾得妥妥当当。

现在林延醒了,公司老板日理万机,当然不可能亲自来看他,而是让大秘李冯过来代为探望,顺便讲一讲公司这么多年对他算是仁至义尽了。

李冯虽然是个秘书,但却是老板的得力助手,每天有忙不完的事,三两句话轻描淡写地说完往事后,直接进入正题,“我听医生说你失忆了,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知道你对未来的打算如何?是准备身体康复后继续在嘉荣当秘书,还是另谋出路。但你无论选哪一种,老板都不会亏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