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翡翠耳环

那一个吻及其漫长, 他们似乎要在黑暗中相拥至天昏地暗。

容见先停了下来,他很小声地抽了下气,努力装成平静,对明野说:“不要睁眼,不可以看我。”

说到这里,容见顿了一下, 他握住明野的手腕, “我牵着你走。”

对于明野这样极端自控的性格而言, 闭上眼睛,断绝对外界的感知几乎是不能被允许发生的。

可今天是容见的生日,他可以提出任何一个任性的要求, 明野也必须满足。

其实无所谓是不是生日,明野都会答应。

大约是因为容见流泪了吧。

明野活到三十岁,看过很多人流泪, 他们有各自的悲伤和难过,可那都不是明野的。

他漠不关心,不会再看第二眼, 也不理会随着眼泪一起流出的**和渴求。

容见是不同的。

明野甚至都没有看到他流泪的样子,仅仅听到细微的抽噎、尝到眼泪和烟草混合的味道, 都足够让他心脏麻痹了。

明野想:他大概没办法拒绝流泪的容见。

如果容见要天上的月亮和星星, 他也会想办法摘给对方。

可容见不要月亮, 也不好星星,他要的不过是和闭着眼睛的明野牵手。

容见走到还没爬起来的张行身边,又踹了一脚, 他知道对方不敢报警,也没那个资格见警察。

容见没想放过他。等过完生日,容见就去找徐观礼要一个添头。

借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容见看清了现在的自己,妆花的一塌糊涂,面容可怖,实在不适合见人。

幸好没让明野看到。

容见小心地牵着明野的手,避开高低起伏的砖块,走到了便利店门口。

他抽了下鼻子,“我去买个口罩,在我没答应之前,你不可以偷偷睁眼。”

明野点了下头,

容见走到了便利店里,飞快地寻找起了口罩和湿巾,想要赶紧处理掉自己的脸。

明野站在外面,今天是晴天,阳光很好,披在明野身上,暖意融融。

他微微皱眉,感觉到有目光正在探究着自己,想要睁眼的时候,又想起刚才的约定。

不过是一瞬的时间,那道目光又骤然消失,就像从未出现过。

明野也没放在心上。

而刚刚看着明野的人已经拐进了小道,拨通了一个境外不记名电话,对那边的人说:“找到了,相片发到您的邮箱了。”

许匪挂断电话,,打开邮箱,立刻刷出一张照片。

是闭着眼的明野。

明野长得非常英俊,轮廓和年轻的许穹有些像,眉眼又和明瑾如出一辙。

许匪心中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来了。

这是最坏的一个真相。

也许是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看到结果时,许匪反而很平静。

他走下楼,明瑾依旧在原处插花。她学了很多年插花,也没插出个什么样子来,家里专门为她在郊外开辟了一片花圃,每日都送来新鲜的花,仅仅是供明瑾打发时间罢了。

许匪很清楚,这个富贵堆里长大的女人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是由情妇生下来的,甚至是一个妓女的儿子。

太可笑了。

许匪的依仗在于他是许穹名正言顺的婚生子。

许穹有很多情妇,出于雄性继承血脉的本能,他也有很多孩子,其中不乏天生聪慧的那种。可许穹给他们钱,让他们平安长大,别的再多的一分也不给没给过任何一人希望。就像是当初的肖琳,要带着明野离开,许穹给她了一大笔钱,也不在乎他们的以后。

在许穹眼中,维护许家血脉继承的正统是最重要的,如果同室操戈,祸起萧墙,那么许家的未来就不会长远,所以他都没让明瑾生第二个孩子,生怕自己和亲生兄弟姐妹相争的情况再发生。

所以许匪可以不太聪明,只要不愚笨就好了,幸运的是,他还很优秀,无论谁都对他无可挑剔。

可最大的保障还是他的身份。

可现在没有了。

许匪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明瑾要一直隐瞒他的身份。

明瑾知道明野的存在吗?

这些都不重要,许匪冷静地想:可明野被换掉了,他的运气好,有个敢于拼搏的亲生母亲,有个想法不同寻常的继母,那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再换回来。

他用掉了天生的幸运,以后的幸运要靠自己争取了。

许匪不会给明野这个机会。

容见结完账,对着摄像头飞快地擦了擦脸,戴上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里面还是红红的,对明野说:“好了,你可以睁眼了。”

明野又重新握住了容见的手,“好,那就回去吃饭。”

又添了一句,“过生日不要不开心。”

这家餐厅的服务很好,明野和容见无故离开,他们就推迟了上菜时间,知道他们再进来,服务员才开始上菜。

容见刚刚打了一架,气得要命,加上这里的饭菜实在很好吃,容见慢慢地吃了两个小时。

吃完这顿后已经是接近晚饭时间了,明野准备和容见一起去看电影,容见却说:“我想回去了。”

明野一怔,点了下头。

回到容宅后,容见没有顺着大路走,而是跟着明野,到了那间小屋子。

容见认真地看了好多眼,意识到孙老头不在,也许是出去喝酒了,终于松了口气。

他脱掉外套,随意地塞进明野怀里,钻进卫生间,飞快地洗了个脸。

洗完冷水脸后,做贼心虚似的好久没动,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通红,不自觉地喘了口气。

水是冷的,他是热的。

容见希望这热能足够温暖,蔓延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他不再想下去,走出卫生间,推开明野那间狭小房间的门。

明野站在百叶窗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

容见走了过去。

他拉下了百叶窗,凑过去吻了吻明野的下巴。

明野压着嗓子问:“怎么了?”

容见很小声地说:“我十九岁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其实都二十五了。

明野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沉默片刻,没有推开容见,只是说:“还有三个月高考。”

容见眨了下眼,他软着嗓音问:“不是说不想让我生日不开心吗?”

一般而言,人与人之间最亲密的距离是皮肤贴着皮肤,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却不能再更进一步。

只有一种接触可以突破这界限。

也唯独只可以和一个人做。

明野的体温好像总是不太高,容见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热起来。

可实际上到明野三十岁,《恶种》结局的那一章,明野还是冷的。

容见想过,明野不缺爱、不缺温暖、不缺可怜。

他足够强大,拥有得很多,从不缺这些。

是容见缺,是容见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