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那梁公子名叫梁易风, 他爹老来得子,对这个幼子是千般宠万般爱呵护着长大, 单从他出行带着这么多随从的排场看, 就知道此人被养出了一副怎样无法无天的性子。

梁易风这几年听到过有人说他“猖狂放肆”, 有人骂他“蛮横无理”,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劝他“善良”。

可是偏偏是“善良”这两个字, 像是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梁易风脸上,他行事一向信奉唯我独尊的教条, 哪里知道善良是何物,也是他身上不存在的品质, 被萧雪澜这样轻描淡写地讽刺了一句, 顿时怒不可遏,拿起马鞭往地上抽了一下,怒道:“你们两个算哪棵葱?也敢教训我?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把头转过来!”

“公子!噬心蛊不见了!”那个奉命夹虫的随从, 被萧雪澜的筷子打中了手, 噬心蛊掉在了地上,注意力被萧雪澜吸引了一下, 再低头想去寻噬心蛊,早就无影无踪了。

“什么?!怎么会不见了?快给我找啊!”梁易风心疼不已,踢了随从一脚, 大声骂道,“那宝贝可比你们几个加起来都值钱,要是丢了, 我剁了你们的爪子!”

忽又想起来,谁才是罪魁祸首,提着马鞭,大步走向萧雪澜和朝夙的位置,高高举起手里的马鞭,朝萧雪澜身上抽过去,可惜鞭子还没落到萧雪澜身上,手里的鞭子就已经被人夺走。

梁易风睁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不知何时,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侧的朝夙,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

“你什么你?”萧雪澜从长凳上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衫,施施然转过身,似笑非笑道,“我现在转过来了,你看看我是葱,还是蒜?”

方才两人离的远,梁易风目中无人,压根也没想仔细看他们的模样,现在走近了,才发现两人无论是从相貌上,还是气度上看,都非同常人,梁易风对自己的长相一向自负,看到这两人,才知天上云和地上泥的区别,心中不免又恨又妒。

可因为自己一时轻敌,大意地将自己置身于两人的包夹之中,鞭子也被人夺走,梁易风心里发怵,嘴上却仍不肯求饶,道:“你们想干嘛?知道我是谁吗?你们胆敢动我,你俩也别想踏出这里一步!”又对一旁还在地上找噬心蛊挽救自己双手的随从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啊,没看见本公子被这两个粗陋汉子要挟吗?还不赶紧滚过来替我教训他们!”

随从们停止了继续寻找,操起武器就朝这边走来,看来看去都没发现他们公子口中说的两个“粗陋汉子”,纳闷道:“公子那两个汉子人呢?”

朝夙手里漫不经心转着鞭子,就站在梁易风身旁不动,还没出手,却让梁易风感觉脖颈间凉飕飕的,一动也不敢动。

梁易风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怒视这几个草包,咬牙道:“你们狗眼瞎了?不就是我旁边这两个!”

“可他们看上去一点也不粗……”一名随从接收到梁易风想杀人的目光,忙止住了想继续说下去的话,举起手中的刀高声叫骂道,“贼人勿要嚣张,敢得罪我们梁府,要你好看!”

数名黑衣随从应声拿着武器冲上来准备教训两人,桌椅板凳都被一脚踢翻,店里的掌柜小二都吓得缩到了柜台里,秋娘子看萧雪澜二人以寡敌众,忍不住担忧道:“道长小心!”

萧雪澜看着那些人手持刀斧冲到他面前,无比淡定,踢起身前一张长凳飞向敌人,拦住了一时攻势,随后拿起桌上的霜寒,拔剑出鞘,举剑迎击。

对付这些杂碎,霜寒出一剑已是绰绰有余,可萧雪澜偏偏不下杀手,打定了主意要戏弄这些人,招式花哨地陪随从们过起招,那些随从拼劲全力,都靠近不了萧雪澜三尺之内。

梁易风趁朝夙没有盯住他的时候,逃到了安全的地方,看见萧雪澜手里的剑亮如白雪,剑招如一条游走的白龙一般潇洒随性,认为萧雪澜拿的一定是把神兵,眼红不已,指挥随从道:“都给我上!这人让我丢了噬心蛊,我要他手里的这把宝剑抵,我还要他的命!”

萧雪澜戏弄够了,挥出一剑,将包围他的随从们的兵器统统扫落,又一掌拍出,那些随只感觉胸口被一股强大的气流打中,齐齐向后摔了出去,连累客栈内的桌椅板凳都被他们的身体砸了个稀巴烂。

萧雪澜将霜寒收回剑鞘,好整以暇地看向梁易风,淡淡道:“我和剑都在这里,有本事,就来取。”

梁易风虽然跋扈,却也懂审时度势,明白他们这些人还打不过萧雪澜和朝夙,眼珠儿一转,拔腿就朝门外冲,边逃边不忘叫嚣:“你们给我等着,有种就别跑!”

倒在地上的随从见主子都走了,忙不迭从地上翻滚着爬起来,互相搀扶着逃也似的快步跟了出去。

小小的客栈中,终于回归了平静。

一直躲在柜台中不敢冒头的秋娘子捂着胸口,念着佛号走了出来,“阿弥陀佛,那瘟神总算走了!两位道长没事吧?今天多亏你们了!”又指挥伙计将梁易风扔下的那个遍体鳞伤的少年扶起来,“快、快把他抬进去,找个大夫来好好医治!”

萧雪澜皱眉问:“老板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秋娘子拿手帕抹泪,道:“道长有所不知,这孩子是奴家店里的一个帮工,叫小猴子,之前也和您说过了,因为梁、叶两家的矛盾,两城的百姓都受罪不少。尤其是梁城的百姓,他们被困在梁城,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大人还好,孩子不吃盐,影响可就大了。有些家中有孩子的人就找奴家帮忙,让奴家帮忙从叶城弄一点盐来,奴家也是看他们可怜,心软便答应了。小猴子身量小,不起眼,奴家每日就让他去叶城弄点盐来回跑,可没成想,今天居然被那煞星给捉住了,毒打成这样,还有那虫子,真是吓死人了!奴家刚刚也并非是铁石心肠任由小猴子受罪,可奴家若是站出来承认,奴家这店里的伙计们都要受株连,奴家也是无奈啊。”

萧雪澜听完原委,心中有些唏嘘,也有点敬佩秋娘子的深明大义,点头道:“原来如此。刚刚和那些人周旋,不得已把你的店给砸了,你算算坏掉的桌椅多少银子,都算到我账上。”

“道长可千万别这么说,您都是为了我们才和那煞星动的手,我们怎么可能还计较这些。”秋娘子忧心忡忡道,“原本还打算让道长们去和梁家说项,谁知一上来就碰上这样的事,这下梁子也结了,那梁易风是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之人,吃了亏绝不会善罢甘休。道长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免得遭他们的暗害。”

萧雪澜淡淡一笑,摇头道:“这件事没解决之前,我们不会离开。我们若是一走了之,梁易风再来,肯定会将这笔账算到你们头上,你们手无寸铁,只能任他们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