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真飒爽,我喜欢

众人一时连喝彩都忘记,都怔怔看着燕绥,直到文臻跃起,将君莫晓和凤翩翩当先推了过去。

这两人一人浑然不惧世间事,一人勇于承担世间事,被文臻推出立即醒神,毫不犹豫踏着巨蝠桥往对岸奔去。

这事说起来简单,但鹊桥也不过是神仙传说,也不是搭给人踏的。巨蝠搭成的桥不够紧密不说,那些玩意儿身上油腻光滑,一脚踏上去,那脚感绵软空虚令人心头发瘆,也就是文臻这种时候都注意到了选谁先上的问题,君莫晓一脚踏上,本想惊呼,看一眼凤翩翩,顿时不服气地闭上嘴,凤翩翩本也惊得一抖,看一眼君莫晓,顿时觉得不能被比下去。

她俩先后越过燕绥身边,到了对岸。

而两个女子顺利过桥,给了众人信心,文臻又令共济盟的人和自己的人穿插过桥,以示公平。

不过人刚过了一小半,上头一直站在巨蝠头顶镇压着那几只巨蝠头领的燕绥忽然道:“蛋糕儿,过来。”

文臻:“就来!”却不动脚步。

她知道燕绥不肯让自己断后,但是她却更怕自己过了桥,燕绥就撤了。

殿下随心所欲,她却不想已经走到了这里,再折了不相干的人的性命。

好在后来众人也都学会了燕绥的办法,将毒血振开,笼罩着巨蝠,一时那桥倒也安稳。

中文对闻近檀示意,打算保护她一起走,闻近檀却转头扶起了萧离风。

萧离风似乎怔了怔了,想要拒绝,然而对上闻近檀的眼神,最终没有说什么,勉力起身,扶住了她的一边胳膊。

此时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文臻看着闻近檀和萧离风的背影,有些欣慰地笑了笑,想着也许以后不多久,就有喜酒喝了。

却见萧离风跨上巨蝠桥之后,忽然大笑着道:“三娘,今日多谢你想出这毒血诱巨蝠之策,共济盟上下都赖你所救,大恩不言谢了。”

文臻一怔,脑子忽然一蒙,觉得这句话里好像有什么不对。

诱巨蝠是她想出来,但这话说得怎么好像毒血也是她提供的一样?

萧离风又把功劳不要钱地往她头上送干嘛?

而且他忽然对她表示感谢,却背对着她,只对着共济盟的人喊那么高做啥?

周围众人听见这句,上桥之前都对她拱手或者躬身,经过先前的连番变故,一直走到现在,再加上奸细基本清除,所有人都明白了很多,再无先前的浮躁和怀疑,眼神诚恳。

文臻一边还礼,一边也大声回答萧离风:“大当家过谦了,这毒血明明是大……”

话音未落。

巨蝠桥上萧离风忽然好像脚滑,身形往下一栽!

变起突然,大家都在巨蝠桥上,走得小心翼翼自顾不暇,中文英语虽然在那附近,但是两人注意力都在闻近檀身上,文臻还在崖上,谁也救不及,惊呼声里文臻风一般地冲上,但心已经沉了下去。

下一瞬又是惊呼声起,文臻再睁开眼,就隐约看见不知何时闻近檀已经横身在巨蝠之上,一手紧紧抓住了萧离风的一只手腕。

而她的脚腕和另一只手腕,分别被英文的勾索和中文的手紧紧拉住。

空中,萧离风睁开眼,眼底诧异一闪而过。

他并不意外闻近檀会救他,但他真没想到在这种情形下,没有武功的闻近檀能够救他。

闻近檀脸色苍白,看上去比萧离风还要难看。

倒在巨蝠身上,比走在巨蝠身上,那感受还要恐怖一万倍。先不说那种滑腻冷凉的周身触感被无限放大,那巨大的老鼠般的头颅就在脸侧,闪着绿光的眸子侧过来阴森森地盯着她的咽喉,她甚至能感觉到那兽的散发着腐臭气息的口中发出磨牙的声音,而雪白的细密的牙间挂着不知何物的黑红色的肉丝……

没有女人不怕老鼠,还是这种巨大的老鼠,她走在上面的时候腿都软了,可现在她倒在老鼠身上,巨大的恐惧和恶心澎湃地压过来,她的手却更有力了。

她不能让他这样跌下去。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或许只是好感,或许也就是寂寥之余的慰藉,她未曾真正想过那些月下推磨的日子代表着什么,也未曾期许过未来,但她向来是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女子。

她要他好好活着,可以不在她的眼前,但一定要这一生中,能够永享那般月下看景的日子,能够在那样的日子里,将微笑和暖意送给所有内心寂寥微凉的人们。伴所有他在意的人,看那春花有色夏有风,秋叶渐黄冬有雪。

她死死地盯着萧离风,眸子里是不能说出口的万余千言。

上来!

你给我上来!

萧离风仰望着她。

目光从她素日平静此刻终于着火的眼眸,看到她苍白有汗的脸颊,和她细白颤抖的手腕。

他也不知道他对她的感情,或许也只是好感,或许也只是一份淡淡的吸引,正如她这个人一般,不起眼的,乍一看甚至可能是懦弱的,像山花在角落悄悄地开了,还要垂下头,将花苞谦卑地靠近泥土。

可很快他就知道,她并不是那样的。这女子便是低下头将花苞靠近泥土,那也是为了隐藏那花心里暗藏的刀。

他一开始并没有在意。

一开始他就是奔着那位传说中的女子而去,想看看她的人才,想为盟中兄弟们寻找下一个掌舵人,可最后,他却不知不觉地注意到了顾大哥。

看她心细如发,来过一次的人就会记得人家的口味,他喝过两次豆浆,她就会记得给不爱甜的他每次少加半勺糖。

看她老实表象下的狡猾,来客中不乏挑逗孙二娘和顾大嫂的,方式各不相同,往往那些人还没露出多少端倪,孙二娘两人自己还没察觉,她已经不动声色给了惩治,还是那种当事人都无法察觉吃暗亏的惩治。

所以当日终于见到扈三娘,他灵机一动,忽然便说要求娶顾大哥。

她把装昏的他拖到后厨的时候,悄然摘走了他的发带,他当时是欢喜的。

以为她亦有一份对他与众不同的心思。

再后来有了月下推磨的那些日子,他原本只是单纯喜欢看那豆浆汩汩流出时的静谧美好,心在那一刻也静若深水,也可以看她总是微微一笑,让人觉得每一刻和她相伴的光阴,都像昙花在悄然绽放,珍贵而不可错过。

后来便忍不住说一些话,因为她是如此地善于聆听,因为她在聆听时微微垂下的眼睫浓密如一扇黑色的月光。

他那时候便忍不住想。

当初原本是戏言,便是当真也不妨。

可是转念一想,他又怎么配呢。

他从来不是纯粹的人,来也去也,进也退也,都含了无数百转千回的心思在。他便有一颗心,也是泡了半缸的黑汁,穿了千孔的窍洞,透过凛冽盘算的风,容不下世间温暖,太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