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八章 你好你好,我来落草

然后轿子抬起,黑色的轿子无声无息穿行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另一边,茶肆的老板娘,在轿子走后,也无声无息地倒下来。

她服毒自尽了。

在听见“勿牵连不相干的家人”这句话,她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县令匆匆回转来,才发现凶手已经死了,查问一番,却连这店里的小二都不清楚老板娘出身何处,家人是谁,县令觉得蹊跷,但却不愿多事,正打算以凶犯畏罪自尽了结这桩纵火案,却听说刺史到了。

县令暗暗叫苦,只得去迎,却见易铭满面春风,陪着一个同样满面笑容,笑得却有些尬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

县令官儿不大,却是个从九品微末小吏一路爬上来的人,最会察言观色,只一瞧便觉得,面前这两个贵人,脸色说不出的古怪,虽然都面带笑意,言辞亲切客气,但一个眼神闪动微带怒意,一个目光闪烁心不在焉,偏偏还要凑在一起聊天,真是多看一眼都让人肠子打结。

易铭确实很恼火,她在灌县有别院,被刺客闯入,护卫一路追过去,竟然追入了太子剿匪大军的营地,双方撞上,自己这边解释不清,反而被统军的将领认为窥伺军情,对太子图谋不轨。将她的人扣下。

而易家护卫在西川也算是皇室禁军,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也便闹了起来,等易铭闻讯匆匆赶去,双方都已经动了手。

这种情况下彼此身份都露了且引发龃龉,易铭不得不亮明身份,去向太子请罪。

而她本来悄悄派去别院打算恐吓太子的刺客,也半路铩羽而归,说是遇见了共济盟的人,被逼走了。易铭顿时又是一阵头痛——太子悄悄来剿匪的事,她知道了却没告诉共济盟,如今被发现了,共济盟闹起来怎么办?

双方暗中合作多年,谁手里还没一点对方的把柄?

而对于太子来说,本想悄悄行军一举剿匪再拿捏一下西川刺史,不想大军未行被人刺史撞个正着,更要命的是洗马刚刚出事,火场扑灭之后清点尸体却发现竟然没有张洗马的,这让太子脑子轰轰作响,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

不仅没了洗马的尸首,连本来打算收殓的之前遇刺死亡的护卫,尸首都不见了几具。

这事太离奇,离奇到让人不得不想到怪力乱神之事,太子恐惧得快要晕了。

正在此时,易铭来了。

太子所有的疑惑顿时都着落在易铭身上——除了易铭这个地头蛇,还有谁能在自己这里不动声色搞出这许多动静?

本来怀疑燕绥,但是太子一直派人紧紧盯着燕绥,燕绥一步也没出过房门。

易铭和燕缜,两个心怀鬼胎的人,互相试探几句,不得要领,易铭试探地邀请太子住进城中,太子竟然同意了。

无他,心虚,怕鬼。

两人一路往灌县走,结果还没到别院,就听见传报纵火事件,易铭一听那地址便皱了眉——她今日遇见厉笑,之后派人查她下落,疑点正集中在那处区域,只是今夜多事,还没来得及继续摸排,没想到紧接着便出了事。

易铭本想送太子回去自己再去查看,太子哪敢独自去易铭的地盘,也便跟来了。

易铭查问案件,太子便心不在焉地东看西看,目光忽然落在一处焦骨灰堆上,他仔细看了看,忽然浑身一僵。

易铭向来是个敏锐人,立即转头,顺着太子目光看去,看见了那半方玉佩。

再一瞄太子脸色,青白惨黄,不似人色。

易铭目光一闪,立即向那玉佩方向走去,太子反应过来,快步抢上,奈何易铭步伐极快,太子大急,示意属下撞人抢夺,易铭却靴子一抬,将玉佩踩住,轻轻巧巧让过了那个故作踉跄撞过来的太子护卫。

太子死死盯着那玉佩,恨不得扑过去将易铭靴子抬起来,又飞快对身边人使眼色,他的一个伶俐随从悟性很好,当即悄悄走了开去,随即又捂着脸飞奔回来,一边跑一边喊:“不好了!那边!那边有黑影一闪,好像有刺客!”

太子立即“大惊”,迅速去拉易铭:“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还是速速离去吧!”

易铭十分爽快:“好!”靴子抬起。

太子大喜,死死盯着地面,易铭靴子移开,地上却空空如也,只有一些焦灰。

太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有点茫然地抬头,正撞上易铭眼光,这艳丽少年,对他微微一笑。

太子:“……”

这边易铭和太子同时当了冤大头,被一对贼男女耍得团团转。

那边文臻拖儿带女……哦不拖家带口前往五峰山。

除了语言护卫没带,昨晚收拾火场的时候文臻派他们去周围巡逻了,巡逻是假,扔下他们是真。自从出了长川,文臻对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甩下他们毫无心理负担。

语言护卫不带,家当不能不带,连库房里一块腊肉都打包了带走,却差点忘记在廊下睡觉的八哥。

八哥一睁眼发现大火冲天,急得拍翅膀大叫,当时文臻正在收拾最后的细软,没有听见,八哥急中生智,大喊:“文甜甜守寡啦!”

这种振聋发聩的诅咒顿时传入了文臻耳中,八哥终于在屁股毛被烧光之前被女主人想起来了。

这只八哥是文蛋蛋在路上收的小弟,文蛋蛋发现它的时候,它正在长川边界的林子里用十八部族的十八种方言骂隔壁树上的鹦鹉,花里胡哨的小婊砸,除了一身毛一无是处,还敢偷爷爷的松子。

文蛋蛋作为一只比段家家族存在时间还长的变态蛊王,生平有一恶,有一好。

一恶,恶所有五彩斑斓的东西。

天下之大,只有文蛋蛋可以拥有这样美丽的颜色!

一好,好所有伶牙俐齿的东西。

文蛋蛋限于出身,虽经历漫长时光,拥有老祖宗般的智慧,却始终无法说话——毕竟建国后不能成精。

因了这遗憾,它一直喜欢会说话的鸟,可以做他的代言人。

可惜就是八哥经常无法理解它深邃的智慧。

文蛋蛋对着烧了半边毛的八哥垂泪,八哥拍翅膀大骂:“要死啦,小婊砸又勾搭男人啦——”

正爬入张洗马的马车的文臻,一脚把它踢到了车顶上挂着。

车厢里,经过一番救治的张洗马睁开了眼,感觉身下似硬似软,鼻端一股淡淡的腻腻的烟熏味道。

他瞪着头顶摇晃的一块腊肉,左边的一只咸猪蹄在搔他的脸,右边的咸鸡脚爪在挠他的头发。

有那么一瞬间张洗马几乎以为十八层地狱又多了一层腊肉地狱。

随即他便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我一生清廉正直,怎么会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