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第2/3页)

“柊城向北十公里,探月小学,是这个。”他疲惫地往后靠:“等会儿柏霜把我在那儿放下,你们跑一趟去报个警。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危险,但防患未然。”

邓璞玉说:“我陪你吧?让柏霜自己去。”

“没事,”闻争低声说:“这是他留给我的信号。”顿了顿又道:“也许他不想见到别人。”

探月小学,布局和游戏中的学校几乎一模一样。

柊城比容城更北,气温也更低,雪尽管下得不大,仍在地上积起不浅的一层,能没过鞋面了。

闻争下了车,留下一串脚印,在忽隐忽现的月光下走进学校大门。

寒假,新年,保安大爷窝在温暖的值班室沉睡。闻争轻巧地翻过围墙,连警报都没响。

这所学校的安保确实有点破烂。

流动红旗班级,先进文明班集体,优秀学生代表,橱窗里一行行都是孩子们的笑脸。看着就让人觉得世界仍然是美好的,未来充满希望。

然而余晋就是在这个充满希望的学校里,度过了自己灰暗的童年,之后的路似乎也一直不顺。

余晋的手机是关机的,他最初打了一下,就没再尝试。

他刚走进最外围的综合楼,就恍惚进入了游戏——一楼四周敞开,中心有天井,下有花坛。越过人工造景,便是那间报告厅。

余晋曾经无助地在门外站了不知多久,闻争走过去,大门仍然紧闭着。

但他看到了一张纸,贴在门上,这代表他没有来错。余晋确实给他留了言,希望他能来。

那句save me,是对他说的吗?

也许不是,是对所有人说的,毕竟每一个玩家都可能进入副本,与小余晋相识,他们都可能一次次的尝试去救那个可怜的小学生。

但只有闻争,在尝试着救这个大人。

纸上又是一串无意义排序的数字,没有其他的提示。闻争将蓝色线圈本上的对照表默写出来,反过来从数字解成字母,得到了一个单词toilet。

厕所?

余晋在厕所里?

报告厅外的拐角就有厕所,悬挂着的标志也好好指向了那里。他慢慢走过去,做了一会儿心理准备。整栋楼的电闸都被拉掉了,厕所没有光。闻争用手机照明,转了一圈,失望地发现没有人。

只有洗手台上,摆着一只格格不入的牛皮纸袋。

纸袋里放着一本本子,灰色线格,里面满是他自己无聊跟自己下五子棋的痕迹,和游戏中一模一样。

闻争一页页地翻,五子棋下到本子中段,隔了一页空白,出现了字迹。

那明显是成年人的字迹,闻争捏着本子走到门边,蹭着雪月看。

开篇是一段感谢,非常诚恳,第二段是道歉,翻来覆去地道歉。这些内容占去一整页。

闻争匆匆扫了一眼,以为下一页就会有他讲述自己过去的内容,然而翻过去的那一刻,他瞳孔骤缩。

[到现在还在试探你,想想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下面的内容就当是我的赔礼。

抱歉那次看了你的小本子,我手头正好有篇资料。希望这些能对你有用。

博福特方表,发明人是英国皇家海军上将,弗朗西斯·博福特爵士。1857年,这种密码广泛运用于电报和明信片。

基本构成形式,是一个横向与纵向均为27个字母的方表,四角都是a。

根据密文:fwao,rqaw,jtts,d□□m,qdqg,kqmv,rrwa,和密钥:望云惭高鸟,临渊羡游鱼,一一对照可以得出明文——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最后再次谢谢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余晋 ]

链坠硌在胸前,闻争几乎看不明白这几行字。

余晋用save me这种恐怖的暗号叫他千里迢迢跑这儿来,就是为了送他一个礼物?

那他人呢?

闻争顾不得思考更多关于密码的话题,反而气得邻近了爆炸边缘。

朋你妈的友。

余晋他妈的比北思宁傻逼一万倍。

他不觉得自己的担忧和预感有问题,而这才是最大的问题——线索已经切断,余晋并不想自己被找到,他连想save 都不知道往哪儿去save!

快想。

闻争,快想!

他父母做出那么多牺牲,他自己赌上一辈子,还有柏霜,小玉,陈小晨那样的孩子。付出这些不就是为了在乎的人能活下去?

为什么有人能这样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或者快乐生活的机会?

他气得快要发疯,狠狠把那本本子摔在地上。

闭上眼睛,他忽然想起来,今天的副本他开了直播。

做出这样的安排,余晋可能不看他的直播吗?如果他看了,会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来学校吗?

闻争拔腿往外跑。

余晋一定在学校里!

而且是一个,能看到大门,是不是有人来的地方。

平面图骤然出现在脑海里,闻争转了个向,顶着风雪冲向最高的实验楼。

实验楼顶有天台,能俯瞰校门。想到天台闻争更怒了,靠,这个傻逼做的那什么自由城堡,不就搞了个跳楼小孩儿?谁说他自己没想过呢!

喘息,冷气涌进肺里,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闻争生怕晚了,以极限速度奔到实验楼前。

大门紧锁,他脱下衣服砸碎了旁边窗玻璃,闪身进去。电梯停了,又不得不走楼梯间,一直爬到二十楼。

天台终于近在咫尺,闻争眼睛充血,透过磨砂玻璃门,看到了一道人影。

他的心奇异地悬起,又沉下,一面庆幸自己竟然没猜错,一面又痛恨没猜错。

“余晋!”闻争一声怒吼,手背被碎玻璃划伤,血迹滴下来。他浑然不觉,如法炮制地砸碎了那扇磨砂玻璃。坐在天台边缘的人一抖,缓缓侧过身。

他的眼里有恐惧,有歉然,还有那一贯的腼腆。很多话,隔着网络或者信纸总是很容易出口,放到面对面的人际关系上,就很艰难。

余晋就坐在天台边缘,外面连张防摔网也没有。这里长年锁死,也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进去的。

闻争眼前发黑,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总是他?为什么他想要什么,就会失去什么?

为什么许再简单的愿望,也会实现不了?

为什么哪怕他什么都不说,老天爷还他妈像会读心一样,一次又一次,再一次,没完没了。

“余晋!”他嗓子全哑了:“你特么敢跳下去,我把你五马分尸!”

余晋愣了愣,忽然笑了:“我都死了,还怕五马分尸啊。”

完了他又悲伤地抿起嘴角:“我没想到你会来……早知道换个地方的。对不起,要么你恨我吧。”

他嘴巴又动了动,终究没再说出什么来,在闻争肌肉发力迈开腿的那一刻,一撑一跳,淹没天台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