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长安城不同于浩然城,处处都是皇家权臣的眼线。据说那桩挖心案案发后不过两天,还来不及掀起什么风浪,便被人无声无息地压了下去,归结为是在郊外遇见野兽引发的意外。

野兽哪里有这样大的本事,能不偏不倚地不破坏其他,直取心脏。

证词中明明漏洞重重,只要明眼人仔细一追查就能发现错误,但它偏偏就这样草率地结案了,卷宗日复一日地放在不起眼的角落生灰,直至萧朗派人再次将它们找出。

“这份卷宗一直无人问津,贸然取出,恐怕会打草惊蛇。”

薛时济道:“所以长安分部的探子只能依靠记忆将卷宗上的内容再次誊写。不过这也挺好,至少咱们目前为止还没有惊动长安那边的眼睛。”

“知道了死者的身份就够了。”萧朗道:“就算拿到卷宗,恐怕咱们也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他们既然有能力将这件事压下去,想来也不可能靠着卷宗上记载的东西抓住他们的把柄。”

“你交代的东西我已经派人去查探了。”薛时济道:“不出两日消息就该传回来了,萧大哥,若真能找到与他生辰相对的那个雇主,你打算如何做?”

“最直接的办法,是从对方身上下手。”萧朗沉声道:“但要想从他们口里探出底细,不是易事。”

“我在长安另外布有暗子,待到对方身份一确立,我会派暗子接近,假扮成雇主引鱼上钩。”

萧朗说完,沉沉叹出一口气。薛时济知道,暗子是部署潜伏在各地多年的人才,为了保证绝对的清白,不引人怀疑,各个都耗费心血。所以一旦有任务,同时也就成了他们最后一次派上用场。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绝不能失败。

第二日,加密的信件送到了萧朗的手中。探子层层排查,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一人身上。

此人名为孟运堂,乃是当朝太子之师。

“太子之师,多的是想要巴结的人,他生辰宴请了不少客,所以并不难查出来。生辰八字,与那被杀的傻子一模一样。”薛时济道:“但这个孟运堂位高权重,又有太子撑腰,咱们想从他这儿下手,只怕太冒险。”

萧朗握着密信,眉头紧锁:“就算不是太子太师,换成这朝中任何一人,也一样危险重重。”

“那……”薛时济道:“萧大哥,武林盟向来少干涉皇家之事,这次更是牵扯到草菅人命,关系重大。只要那儿一发现任何的风吹草动,迎来的必定是难以想象的打击和阴谋。你可千万得小心。”

“放心吧。”萧朗笑道:“从我进武林盟的第一天起,我便做好了这个觉悟。纵然希望渺茫,纵然困难重重,我必不退缩。”

他见薛时济依旧忧心忡忡,便粲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放心,你忘记你娘为何给你起这个名字了?”

“时来运转,救济苍生。你的名字中包含了你娘对你最诚挚的祝福,上天一定会庇佑我们的。”

他所言不假,半个月后,一直风平浪静的长安终于传递来一则消息,像利刃划过漆暗的天空,他们终于得以窥见黑暗背后的一丝神秘。

暗子称,他以雇主的名头于长安暗市周旋许久,才换得了一次能接近无疆神教的机会。虽然已经填交了自己的生辰八字,交了大量的定金,但无疆神教依旧严密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等待了许久才找得一个传信的机会,日后若要想再往外递消息,恐怕困难。

“要是按照这样的速度传达,等到下一封信来的时候,交易恐怕已经完成了。虽说他已刻意将生辰八字写得古怪,但谁也猜不到会不会真被他们找着。”萧朗道:“武林盟可不能害了无辜的性命,这事拖不得,我要前往长安一探。”

“你要去长安?”薛时济道:“可你这一走,武林盟这儿怎么解释?”

“就说,我去衡阳救灾了。”萧朗道:“衡阳那儿有石大侠坐镇,你写封信告知他替我掩护。他是个明白人,不会多问。”

“那万一有人真去衡阳调查了呢?”薛时济道:“长安与衡阳方向相反,要是你的行踪暴露了,可是赶也赶不回来呀。”

“笨,你不知道拦着嘛。”萧朗道:“再说,听到回复后还有谁会越权去明查我的下落?要真有人这么做,那他必是内鬼无疑。对了,我走的这段时间,武林盟的大小事务都暂且交予你了,若有不懂的,尽管去问我师父。”

“这……”薛时济挠挠头:“可,可阿木他也会来,我要是说你去衡阳,他肯定不信的。”

“师父说过,不准他插手武林盟的事务。”萧朗搬出宋风清来压制:“要是他真逼问你,你就说我跟着师父查东西,不便告知他。”

简单地吩咐了几句,萧朗丢下一句随机应变,便驾着爱马抛下薛时济走了。

才赶了一半的路程,萧朗在马背上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语道:“难道又有灰尘进鼻子了?”

而另一端,薛时济面对着在萧朗走后第一次找上门来的穆云翳,不可抑制地腿软了。

“萧大哥他,他跟着宋盟主去查东西了。”薛时济一板一眼地照着萧朗的教学说,一只手暗暗地掐住了自己的左腿:“宋盟主说,在这段时间,不许他与你见面。”

宋风清依旧不信他,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穆云翳黯然地垂下了眼,却没有说什么,而是从身后拿出一个木盒:“他上回说想吃梨,这是我去金喉坊买的果脯,等他回来,请替我转交给他。”

眼前木盒仿佛千斤重,薛时济双手接过,内心庆幸:还好还好,还好是果脯,放着等萧大哥回来也没事。要是是新鲜的梨子,待萧大哥回来都要烂出虫了。

“我下次再来。”

“哎!”薛时济叫了一声,穆云翳回头望着他,薛时济干笑道:“没,没什么,你慢走。只是宋盟主他最近可能一直都会在这儿,恐怕你难见着他了。”

穆云翳皱了皱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薛时济的话中,隐隐透露出一种驱赶自己的意味。

他望了薛时济一眼,见他一脸与平时无异的傻笑,心道:或许是自己多想了,薛时济从前就不太待见自己,可能这次也是在故意嘲笑。

见人终于走了,薛时济猛地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很好,下次他再来,自己就告诉他,真不凑巧,萧大哥又和宋盟主一块儿出去了!

长安城位于天子脚下,入眼街道宽阔,各种商铺门前人来人往,满目琳琅。

萧朗易了容,将马匹暂时寄放在马厩之中,一手掂着银袋,微微仰着头,就如同每一个在市井间穿梭的长安居民一般,左右寻找着自己满意的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