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ROUND4-2

说话间裴泽的手掌覆上骰盅,略快钟遥一步摇出了第二次掷骰的结果。

他不急着掀开,余光掠过钟遥身侧的人,不紧不慢地低头看向骰子。

四点。

钟遥揭开得比他稍慢,从脸上依旧是看不出情绪,手下动作不停。方栖宁视力不错,恰好和钟遥坐了对角,骰盅掀开一角,他就已经探知了结局。

比起两人第一轮的好运气都要略差一筹,他们谁也没能再掷出一个六点,但结果是鬼使神差地只相差了一点。

最终掷得点数最大的人还是钟遥。

方栖宁微微坐正了身体,不止他一个人在看着钟遥,光是孟明奕轻轻扫过的眼神就足够有威压,钟遥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的注视。

他笑得十分漂亮,平白为素净的五官增色添辉,让人心生好感。方栖宁又想起前几天在大屏上看见的那个男演员,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像又不像的区别。

就大众而言,肯定是会喜欢男演员那样凌厉可塑的面容。钟遥太过平淡,单是眼睛一项就输掉太多,缺少了一个好演员最珍贵的内容。

单就方栖宁而言,以前他或许会融于大众之间,欣赏前者的独特,而现在的他实际上更偏向于钟遥。

身在高处的人酷爱观赏各具特色的美人,以及绮丽外表下不一的内心,英挺俊朗,俏丽活泼,温婉小意,或是其他,最后将这些漂亮器皿一一收入博古架。

擅于追魂摄魄的人一般难藏锋芒,譬如谢乔,是修炼多年的精怪,不把你愚弄在手心也罢,试图将他收藏,是想都别想。

而有些未经点化,懵懵懂懂的小摆件,在美而不自知时就已经被人掠夺。他们没有机会发挥更大的作用,生长了一半的花苞被伸手折断,还要怪罪他们不够美丽,实在是太过苛刻。

方栖宁的出神没有持续太久,全因有人半途打断。

钟遥赔笑,眼里闪着黯淡的光,模样很是谦卑,把他的——或者说,孟明奕属意的人选和盘托出:“方先生,我可不可以选你?”

“嗯?”方栖宁的惊讶只一瞬,情绪被他迅速遮掩过去,“当然可以。”

多么简单的选择,属于钟遥的“奖励”很快揭过。即使有人心中有疑虑,也不会张嘴多问。

送佛送到西,裴泽索性动了动手指,把摆在正中央的纸牌推到钟遥那一边。

“来发牌吧,今天的幸运儿。”

钟遥第一次起身,站在高处俯瞰其余六个人。他们各个都光鲜亮丽,甚至包括一身朴素的萧栩,也不如当初瑟缩胆怯,缓慢而坚定地改变着自己。他摸了摸厚度相同的纸牌,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一一摆放到剩下的四个人面前。

这一回合的抽牌与方栖宁无关,他心无旁骛,数着秒数看这场由孟明奕执笔的短小剧目。

黑桃六分属孟明奕和陆岸,而剩下的红桃六则落于裴泽和萧栩手中。

裴泽摇了摇头,沉痛地开口:“我就知道我的运气只能用一回,后头就要失效,二分之一这么大的概率,对我来说抽到红桃的几率就是百分百啊。”

他会怎么选呢——

依照盛晨星不服气的性子,假使裴泽亲口说要踢他出局,恐怕这一出局就再也不会进来。孟明奕倒也不必吃完就扔,这么个安排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裴泽喝了一口甜酒,抬眸看向盛晨星,语调轻快地说:“这不是很好选吗?我带过来玩的人,怎么会让你出局呢。”

他给足了盛晨星面子,将局面维持在了2V2V3,少了奚路一人也不会影响什么。

短剧终于落幕,三人阵营率先走出门去,方栖宁稍有担忧,不动声色地发了条短讯给Adam,让对方在吧台多留心外面的氛围。

包厢里瞬间空了一半,孟明奕安坐如山,遥遥朝方栖宁二人举了举杯,下巴扬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这个洗牌游戏,和我想得不大一样。”

“哪里不一样?”方栖宁适时接上话茬。

风眼介于清吧和闹吧之间,不设舞池,驻唱和客人的声响虽然有,和其他夜场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了。这会儿外边的驻唱大约在调弦,整间酒吧短暂地静了下来。

“裴少原先在我面前提起,我当是圈子里找刺激发明的新玩意,闲着也是闲着,就带人来一起乐呵乐呵。这么几轮下来,的确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回去问了问遥遥,他给我仔细说了说原版的事儿,我心里算明白了,玩什么游戏不是重点,玩游戏的人才是关键。咱几位都是重感情的人,是吧?”

方栖宁神色不变,手上收拾起散落的纸牌,“规则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在大规则下怎么玩儿是玩家的事。”

纸牌被他重新装进了牌盒里,孟明奕又点了一根烟,在烟雾缭绕中开口,“这回的牌抽得巧,二位不嫌的话,孟某也有个过得去的度假去处,四个人一块儿散散心,也不失一个好主意。”

四人同游并不在方栖宁的预估之中,他正琢磨着用什么借口给拒了,无意识侧脸看了陆岸一眼,陆岸仿佛接收到他的信号,“心领小孟总的好意了,不过我这段时间暂时不打算出游,得等手上的工作忙完了再考虑。”

“陆老师的剧组不是已经准备开拍了吗?”孟明奕闻言一滞,面容迅速恢复正常,自哂道:“周导好眼光,我手底下正筹备着的剧组也准备找言元当双男主,就迟了那么一步,人进组了。”

陆岸道:“开拍过程中随时改剧本也是常有的……一帆风顺毕竟太少,你也在这个行业里,一定清楚是不是,孟总?”

方栖宁听见主演的名字愣了一下,目光瞥向钟遥时,对方一派云淡风轻,一丝起伏也无,反而让方栖宁晃了神,只觉两人间的区别范围登时缩小了一圈。

钟遥察觉到来自不远处的注视,微微抬起头,弯起眼睛笑了笑,将他的错觉打消得无影无踪。

话说到这个份上,孟明奕立刻鸣金收兵。

陆岸倒也没有把话说得太死,说了几句场面话弥补了一二。方栖宁一听就知道他在一本正经地说胡话,而与他不算熟悉的孟明奕则被唬住了,还当他的确是在为剧组待命。

控制巴掌和甜枣的比重是一门技术活儿,孟明奕心甘情愿迈了一只脚进圈套,还算满意地拉着钟遥离开了。

这一轮的抽牌宛如一个笑话,本该凑成两对的四个人在牌局结束后,心照不宣地在私下里打散重组,重回最初进入这个游戏的分配。

一人自以为操控全局,另一人木然站在台前演着皮影戏,余下的两人配合默契,共同搭起戏台。

方栖宁很多天没在风眼过夜,回去的时间大都卡在十二点之前。Adam看见他走过来,习惯性地打了声招呼,“老板,你要回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