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楚悕拽了拽吊饰,心虚避开视线,隔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恩,他当时没醒。”

崔勉不疑有他,安心笑了笑,同其他人聊起旁的事。

楚悕没有加入对话。他撑起下巴按下车窗,漆黑瞳孔满是薄凉,任由风将额发吹得乱极了。

昨晚他佯装醉酒,用Omega信息素香水放倒了梁亦辞,偷溜进主卧,再在梁亦辞胳膊上扎了半管致幻剂。

担心效果不够,他又毫不犹豫给自己来了一针催/情素。

楚悕原本打算将梁亦辞的失控理由推给伏特加。

如果不是梁亦辞在床上将他当做别人,弄得他心情烦闷,计划肯定会实施得更完美。

昨晚,Omega保护协会的人叩开大门时,楚悕强迫自己拖动酸胀潮湿的四肢,蹲地上捡起旧颈环。

被撕毁的人造人颈环就是一块发臭的烂皮革。楚悕轻易破坏它,拽下吊饰,将其余部分扔进垃圾桶。

这个血滴状吊饰来路不明,其实扔掉了更稳妥,也更符合楚悕的性格。可他只犹豫一瞬,还是把它贴身揣走了。

一阵风吹来,楚悕冷得缩了缩脖子。

“小11的制药技能简直满级。”丹遥感慨,“不光催出了梁教授的发/情热,还引导自己释放甜味。”

她比划了一下后颈腺体的位置,狡黠眨眼:“哪个Alpha抵御得住?”

“其实根本不需要以身犯险。”崔勉转回脑袋,关上车窗,摇首道,“小悕对自己的魅力总是没有清晰认知。”

“魅力在心狠手辣的Alpha那里,并没有多管用。”芈姝沉着脸提醒,“忘记那些新闻提到的,去旧区前精神失常的Omega了?”

“的确风险很大。”崔勉握着方向盘,沉默良久,“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崔勉这话是冲着格挡说的,但后排几束目光齐刷刷烫上楚悕脊背。

楚悕瞥了眼朋友们毫不掩饰的后怕,内心升起一阵暖意,始终低迷的情绪被调动起来。

“恩。”他打起精神,研究起夜坷连夜下载的旧区地图,低声承诺,“等去旧区,我就不和你们分开了。”

距离渡口关闭还有一段时间,崔勉预热好车,问其他人是想待在此地,还是去别的地方溜达。

尽管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产生了荒诞的离愁别绪,但毕竟待会儿他们就得当违反联邦条例的偷渡客,还是不适宜大摇大摆出行。

“行李收拾好了?”楚悕问。

“都在后备箱。”崔勉说。

“那就在这等着吧。”楚悕趴向车窗,呵了口气,“景色挺不错的。”

这倒不是敷衍的安慰话。四人紧跟着望向窗外,一望无际的人造草原瞬间映入眼帘。

这些都是人类制造的视觉假象,但漂亮是真,宽阔也不假。相比而言,旧区在传闻里不光落后,连赖以生存的土壤都贫瘠不堪,想必不可能有这般好风景。

“如果可以带食物入境就好了。”崔勉思维脱缰,“我还有半块蛋糕冻在冰箱里呢。”

“小行星蛋糕店?”楚悕饶有兴味问。

“恩。我搬家前一天为了尽快赶走谢守,忍痛付的款。”崔勉遗憾道,“想来是便宜房东了。”

虽说崔勉的切入点清奇,但也完全撩拨起一行人的愁绪。

夜坷怀疑没有自己,角落那家复古游戏体验馆会倒闭。芈姝担心旧区的人大都不修边幅,商城里大约买不到热门色号,后悔上次没多买两支。

丹遥则忧虑宠物店会不会虐待那只蓝眼睛小黑猫。

“不能一起去吗?”楚悕最近太忙,这才想起好几天没瞧见小家伙了,拧着眉问。

“据说旧区的动物很少。”丹遥失落叹气,“渡口不允许Omega携带宠物,担心造成物种入侵。”

“旧区没有猫?不可能吧?”夜坷问。

“其实是有的,所谓的物种入侵其实是渡口工作人员的说辞罢了。”丹遥摆手道,“本意是想让我们缴纳巨额检疫费。”

“给钱就能解决?”楚悕升起希望,继而疑惑问,“那为什么不交?”

芈姝含混道:“咱们太穷了。”

“……我这里有存款,你拿去用。”楚悕迟疑两秒调出加密界面,“滴”地划账成功后,追问,“只剩不到两小时了,来得及吗?”

“宠物店在哪?我单独开车跑一趟接它,你先去办理检疫手续。”崔勉边打燃火边规划路线。

“啊,不用不用。”芈姝飞速收款,存入公共账务,一扫忧郁笑道,“我昨下午于心不忍,还是挪用公款把检疫费缴了——”

她无视掉滞停的空气,向角落噘了噘嘴:“小猫在那儿呢。”

众人沉默望向角落,半天都寻找无果。

最后还是芈姝叹息他们的观察力,拉开一块破布揭晓答案。只见小黑猫正躺在破布罩着的运输箱里,蜷缩成一团黑芝麻馅。

“……猫都带来了,那你刚才在感慨什么?”楚悕木着脸,无情揭穿。

“唔,我前两天的确挺担心它被虐待。”芈姝振振有词,“所以在后怕啊。”

其余四人同时“哦——”了声,漠然聊起别的话题。

假装不知道这位财务大臣绞尽脑汁,就为了炸出他们私藏的钱,拿来充当公款。

闹腾一阵,大家渐渐噤声,全心全意盯着窗外发愣。

离别是极为荒诞的滤镜。无论他们曾经多厌恶这片土地,即将离开时,还是难免有些舍不得。

好在朋友、宠物……这些过分在乎的鲜活生命都没有留在这座城市,而是随他们一道去了新地方。

这个事实令几人的离愁别绪淡了不少。

始终惦记旧区特制游戏的夜坷率先放平心态。

他跌回原位,摆弄游戏机,故意把十字键按得劈啪作响。

等屏幕里的像素小精灵“嗷呜”一声耗尽血条,他拖长尾音:“时间快到了,走吧——”

“等等。”楚悕伸长脖颈向外张望,倏地出声。他没有解释,推开车门跃了下去。

“诶,你去哪?”崔勉从车窗探出脑袋,扒着窗框提声问,“不是约好了搭你去渡口吗?”

楚悕转身示意他知道,挥着胳膊比划:“给我十分钟时间。”

他向前迈过两步,颀长身姿拢进长风衣,显得形销骨瘦,没入草原时又恬静如画。

他逆着风,走向一株瑟瑟发抖的朱顶红,驻足埋首,敛下眼睑扫视土壤上残留的弹孔。

少顷,他削瘦肩膀晃了晃,自收缩袋中掏出一个逐渐变大的玻璃罩,身体半蹲,轻轻护住了这朵花。

朱顶红在玻璃罩内结束了颤抖,重新恢复艳丽,意气风发得有些张牙舞爪。英气得就好像大多数骄傲的Alpha。

怪不得梁亦辞会种它,楚悕想。

他曾在梁亦辞的后花园里见过这种花。可惜他去得晚,第一次碰面时,那株朱顶红已经枯萎不说,连土壤都干裂成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