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第2/5页)

元渊让你带他到你的公寓,并不是因为他的公寓隔音不好,是因为他的出租公寓里没有浴缸。元渊想要重新复原你梦中的场面,利用他现有的力量,构建一个与现实别无二致的虚拟空间,将你的意识引入其中,而你与你死前相同的场景就是这场催眠的媒介。

这个虚拟空间的时间节点正是你割腕以后,被抢救成功后发生的事情。

你有些无法相信如此超自然的事情会发生在你身上,而元渊则嘲笑你居然在经历了那么多不科学的事情后,适应能力依旧如此低劣。

“难怪当你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它的力量远远超过了我的。原来在你的潜意识里,你一直都认为只有非生命体才能合理地拥有超自然的能力,而人类只能平凡无奇,被非生命体掌控,”元渊嗤笑道,“但本质上那个所谓的世界意识和我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元渊说他现在做的事情和世界意识在李医生的诊所里试图将你催眠的道理是一样的,只要你能够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催眠,并在最后关头及时脱离那个空间,那么你就能够成功返回小说世界,否则你将会永远被关在那个由催眠而产生的虚假世界里。

这个脱离空间的方式也与当时逃脱世界意识设下的催眠有些相似——那就是打破一件具有反射性质的物体。为了方便,他会一开始就在这个空间中设立一个玻璃杯,只要你最后摔碎那个玻璃杯,你就能成功返回这个世界。

“切记,无论那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有多么真实,一切都只是催眠,”元渊紧紧地盯住你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但凡你认为那个世界有任何一丁点真实性,你就有无法回来的可能。我想你也不会愿意永远活在一个假冒伪劣的世界中吧。”

你为元渊眼里罕见的肃穆暗暗心惊,告诉他自己不会如此愚蠢,一定不会被眼前的景象骗过去,元渊这才眉眼一弯,绷紧的双肩遽然放松下来。

“很好,记住你的话。”他低声说道,轻轻拍了拍你的脸颊。

你们没有再进行更多的交流,直接进入了流程。这时的你也不再顾忌自己的羞耻心,干脆利落地将身上的衣服脱了干净,缓缓踏入了盛满温水的浴缸里。浴室此时早就被层层蒸汽笼罩,水面上扑面而来的热气熏得你两颊通红,浑身懒洋洋的,可你的精神却时刻紧绷着,丝毫没有怠慢。

你接过元渊手里的美工刀, 将其在水下轻轻晃了晃,水面荡出几道微不可见的涟漪。

“不需要你真的割腕,只要有那个动作就好,”元渊单膝跪地,手肘搭在浴缸的边缘。“就像这样,”他示意性地在手腕上比了比,“在做完这个动作的刹那,你就会被催眠。我的声音在那个世界里无法被传达,因此只能靠你自己了。”

你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将视线向下一移,落在那把湿漉漉的美工刀上。你深吸一口气,神色庄重,如临大敌地抬起握着美工刀的手,贴着手腕轻轻滑过。

刀锋虽未入肉,可那锋利的触感却依旧让你精神紧绷,目不转睛。正当那刀口滑过三分之二的位置时,你突然感到有些头晕目眩,还未等你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你的意识便骤然抽离了你的躯体。

……

*

你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茫茫的天花板。

虽然你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你亲眼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后,你依旧倍感震撼,久久无法回过神来。耳畔边是不远处的鸟叫蝉鸣,萦绕在你鼻尖的却是一股厚重的消毒水味。与此同时,你手背上被针管连接着的触感也提醒着你现在的处境。

是的,现在的你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你心神微动,想要起身打量身处的环境,却发现自己的四肢都像是被灌了水泥似的,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你的耳畔边突然传来一连串滴答声,不等你完全回过神来,身旁的挂帘便被倏地拉开。只听“患者恢复意识了!快去叫负责医生!”的疾呼,一阵仓促的脚步声蓦地接踵而至,三四个身着医护服的医生护士瞬间将你包围。

你蠕动着双唇,想要出声询问自己的状况,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正在负责检查的护士察觉到了你细微的动作,冲你微微一笑:“窦先生,请不用担心,现在您说不出话很正常,毕竟您深度昏迷了一个月。一会儿我们会去联络您的家属,请耐心等待……”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你以为前来的是你的主治医生,却没想到来人猛地推开围在你周围替你检查的医生护士,急匆匆地抓住了你垂在身侧的手。

“先生,病人还未完全恢复,请您先出去……”

“我知道,”出乎意料的是,来人的声音虽然有些紧张,却透着一股温文尔雅的意味,与他鲁莽的动作大相径庭,“我只是想看看……给我一分钟就好……”

兴许是他脸上的神情过于执拗,医护人员也早已对病人家属过于激动的模样习以为常,在叮嘱几声后索性就不加理会,埋头干起自己的份内工作。

“豆豆,你听得见吗?”那人放缓声音,紧张地握住你的手,却又不敢握紧,生怕弄疼了你。你没法偏头,因此看不见他的脸,可从他的声音却令你并不陌生——你曾在清醒中梦见过他。

你没有回答,他也没有主动开口,只是沉默地拉着你的手,似乎想将自己掌间的温度传递给你。

“……自从和你分手后,我一直都很后悔,”半晌后,那人终于再次出声了,字里行间流露的信息却触目惊心,“我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离开你,我明明知道你有抑郁症,受不了打击……”

他说到这里,双手握住你的手,将脸埋在你的手背里。在他眼睫触碰你皮肤的刹那,一个湿润的触感如同一片轻羽悄无声息地蹭过你的手背——那是眼泪。

你听着这个声线温和,气质成熟的男人用一种悔不当初的口吻向你忏悔,脑海里封尘的记忆渐渐复苏的同时,心情却意外地平静。

这个男人的名字叫做蒋逸然,与你在高中时相识。当时的你通过了当地最有声望的戏剧团招标,而他正是剧团团长的儿子,也是引荐你面试剧团的人物之一。高中时期,你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只知道是他在看完你高中戏剧社的公演后惊为天人,并向自己的父亲举荐你。

直到高中毕业,你才在大学里与他再次重逢。你是同届里最有灵气的表演系学生,而蒋逸然则是他们那届最出类拔萃的导演系学生。你们一起合作,无话不谈,最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情侣。

现在想来,那段往事的确是你人生中唯一美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