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可以软弱(第4/5页)

衣裳虽然老旧,但很识货的江暮雨认出那不是普通的粗布麻衣,当然了,同样的衣裳穿在不同的人身上,那效果也不同。像师父这样的,穿上龙袍那也不像太子,穿着破衣烂衫反倒特搭。

江暮雨对这个要么是江湖骗子要么是世外高人的男子兴趣不大,他所想的是,是谁都无所谓,只要他能带自己离开叔叔婶婶家就行,只要有饭吃不饿死,能活着就行。

至于什么扶瑶的,什么大弟子的,无关紧要。

“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会好好对你的。”

“是。”

稀里糊涂的就认了师父,虽然他没有足够分量的拜师礼。

师父递出一包热气腾腾的东西:“来,白面馒头,你瞅你这么瘦,得多吃点补身体。”

吃糠咽菜多年的江暮雨,白面馒头已经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美食了,不需要就菜,他可以狼吞虎咽吃上好几个。

“谢师父,我……”江暮雨突然想到他还是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虽然对这个师父来说没啥用,不过,人家给他馒头了,他就算不回报一车面粉,给支皇朝藏品万金难求的玉箫也行,大不了师父将其卖了换钱。

江暮雨领着师父走到一处墓地,在其中一个墓穴的坟头后面挖出一个锦盒,里面有用锦布精心包裹的玉箫。

师父好像被这一番奇葩操作惊到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扇子拍在江暮雨头顶:“你这孩子,怎么随便挖人家坟?这可是陪葬物品啊,你当心招鬼上身。”

江暮雨不知那轻飘飘的蒲扇打在头上为何这么疼:“修士还怕鬼?”

“我打个比方,凡人死了才没资格变成鬼呢。”

“这是我的玉箫,叫离歌。”江暮雨说,“我担心被婶婶拿走卖掉,特意埋在这里的,至少寻常人不会随意挖坟,小孩子也不会被允许来这里。四年,没丢。”

师父听了这话,异常开心:“小机灵鬼,挺有主意。诶,等等,你这箫……”

江暮雨:“我要把它给师父。”

“这居然是灵武!?我的天,这是什么狗屎运,呸,那个什么……好运气啊!给我?给我干嘛?不要不要,我又不会吹,你自个儿留着吧。”

江暮雨想了想,看见师父身上老旧的道袍,灵机一动:“那就当掉它,给师父换身衣服。”

“你这孩子真孝敬人。”师父感动非常,他拿走玉箫,把玩一番,说,“这可是好东西,无价之宝,等你跟为师修行两年后,为师教你怎么好好地利用它。”

江暮雨半懵半懂,也没深问。

“行了,你且回家收拾好行李,明个儿一早师父就带你离开。”

仿佛一片青叶落于静湖湖面,掀起淡淡涟漪,江暮雨充满了期待,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师父是个好人。

他没有多少行李要带,穿了四年的褴褛衣衫,自己千辛万苦攒下来的几个破铜板,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唯一一件崭新的衣裳是他从来舍不得穿,格外珍惜的瑰红色布衣。是当年奶娘从杭州跑来看他,特意为他新作的,面料很普通,款式虽然新颖,但尺寸不符合小江暮雨好几岁的堂弟,所以婶婶大发慈悲的没有抢走。

江暮雨取来穿上,用井水洗了脸梳了头,他想快些离开,一刻也不愿多待。

“你想上哪儿去?”

婶婶向来起得比鸡晚,睡得比狗早,此时天近黎明,她竟前所未有的起床了。她那一身珠光宝气的打扮十分晃眼,乍一看是个豪阔夫人,实际在真正有钱有势的人眼中,简直土得掉渣。

“你想跟那跑江湖的走是么?”婶婶的声音有些尖锐,一贯懂得察言观色的江暮雨知道自己又要挨骂了。

“是。”他毫不避讳的说。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们家供你吃供你喝,给你地方住给你银子花,到头来你要撒手就走,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婶婶气的眼眶发红,怒不可遏道,“什么掌门什么修仙,跟我这儿招摇撞骗,我呸!那穷酸鬼若是仙君,我他娘还玉皇大帝呢,我不许你去!”

“我偏要去。”

“你!”婶婶双目赤红,额间青筋直跳,这是江暮雨自进入这家门以来第一次顶嘴,一家之主的婶婶当然受不了,若她是一匹狼,那她全身的毛必然是炸开的,她上前揪住江暮雨的衣领,恶狠狠的说道,“若不是我收留你,你早流落街头要饭了!我给你吃喝给你暖和屋子住,你他娘不懂得知恩图报么,小小年纪就这么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夫君,快去拿绳子给他捆起来,关柴房里!”

江暮雨有些害怕,他知道婶婶的心狠手辣,关柴房的经历他不是没有过,比起关在黑屋里不给吃不给喝,他现在想的是赶紧离开这个让他作呕的家。

他挣扎起来,抓着婶婶抓紧他衣领的手腕狠狠咬上去,满口腥甜,婶婶失声惨叫。

多年来早已麻木的亲叔叔和婶婶是同一阵营的,见妻子被咬伤,他忙到后面擒住江暮雨的双臂,限制了江暮雨的活动自由。

十岁的他根本撕不过一个成年男性,理智告诉他这样死命挣扎是徒劳,他在犹豫要不要以真情打动那个比他还要冷血的亲叔叔,却突然间,愤怒到失去理智的婶婶从伙房冲出来,手中多了一把匕首。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直到那尖锐的刺痛传来,婶婶丧心病狂的喊叫,叔叔震惊失色的呼声,一切的一切好像都离他远了。他一动不能动,他的四肢百骸都麻木了,唯有心脏处的刀伤火辣辣的疼。

刀子很冷,伤口很热,鲜红色的暖液顺着刀口源源不断的往出涌,叔叔松开了他,他失去支撑倒在血泊里,很冷很冷,渗入骨子里的冷。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冷漠薄情的他,对生和死并没有多在意,别人死了就死了,自己死了也没关系。

孤苦伶仃的他,对生和死一点感觉都没有,有时候甚至觉得,死了也是种解脱,一了百了,没准还能在阴曹地府见到奶娘呢。

直到真正的死亡来临,他没有害怕,只是有些不甘,不甘心自己的随波逐流,不甘心自己死的这么简单。

他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

还有一句:生死不从于天。

要死也是自己自杀,被别人一刀捅死算怎么回事?

他脑中一片纷杂,从出生到结局,桩桩件件的事全在脑中过了一遍,堵得他三魂七魄都疼了。

他以为自己走到头了,该死了,没想到,他可以重新睁开双眼,再一次欣赏这盛世繁华。

师父救了他。

具体怎么救的,尚未可知。

师父果真是世外高人,他是扶瑶的掌门,没有胡言乱语蒙骗小孩,他神通广大,救治一个凡人的性命实属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