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振衣飞石(71)(第2/3页)

但他不能说。这种隐秘的渴求,只能被藏在心底,不能述诸于口。说出来就太不体面了。妇人才会期期艾艾地期盼着丈夫的宠爱,他自己就是丈夫,他还是谢茂的臣子,他不能求这个。

“哼。”衣飞石心中隐忍难言,故意重重喷气。我就养小白脸,爱美犯大谢律么?

搂着他的谢茂就忍不住笑,笑了又努力憋住,轻声细语不住地哄他:“男子汉大丈夫,有条疤才显得英武。多好看呀,若不是娘娘盯着,朕也弄一条……”哄着哄着,又低头对着衣飞石的疤痕又亲又舔,似乎是真的喜欢得不行。

新生的疤痕本就敏感,衣飞石被他舔得半张脸都发麻,明知道皇帝是哄自己,他还是沉溺在这一种指鹿为马的妄言偏宠之中,不自觉地搂住皇帝腰身……

二人又腻在了一处。

……

朱雨目不斜视地听完了今夜的第二回 ,待榻上雨歇云收之后,再次送上温热的毛巾。

再次纾解后的衣飞石神清气爽,却故作虚弱,软在谢茂怀里就想睡过去。

——他不想和皇帝谈疤痕之前的那个话题。

衣飞石在人前营造了一个怜弱的形象,但他本质上并不是个看谁落难都想伸手的“老好人”。谢茂杀宗室,宗室也确实不安分,他脸上的伤疤就证明确实背后有人在捣鬼,所以,衣飞石半点儿不觉得皇帝不该动手。

让衣飞石觉得心惊的是,皇帝杀人,竟然完全不看证据。

谢茂有重生的外挂,所以他知道谁在背后捣鬼,径直就指点赵从贵带着谢范去抓人杀了。

可是,朝臣没有重生,天下人没有重生,衣飞石也没有重生。所有人都不明白皇帝杀人的依据是什么。没有堂审,没有证据,甚至连人犯的画押口供都没有,说抓人就抓人,说砍就砍,善麓王临死都在喊冤枉,谁见了谢茂这刚愎自用的暴君手段不心惊胆战?

衣飞石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件事没有他置喙的余地,所以他将嘴闭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但,如谢茂所察觉的那样,他对皇帝有些想法了。这件事不会影响他对皇帝的忠诚,也不会影响他对皇帝的感情,影响的只是他对自身立场的重新反省。

如果他不想落到善麓王那样的境地,他就得更加小心翼翼地守好自己,绝不行差踏错一步。

哪晓得谢茂丝毫不肯放过他,明明都褪了衣裳钻进被窝里要睡了,贴身搂着他的谢茂还是将他揉醒,在他耳畔低语:“卿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衣飞石背身睡在谢茂怀里,好像是睡着了。

谢茂只觉得怀里火热柔韧的身躯挨着熨帖无比,轻轻在怀里少年的耳边说:“朕召见六王、沭阳侯时,四个御前侍卫就守在殿内。小衣,你和他们都不同。”

“朕与你在一处,侍卫守在殿外。防的是外人,从来不是你。”他轻轻握住衣飞石修长白皙的手指,“你随时都能拿走朕的性命。”

衣飞石霍地睁开眼睛。

这个问题倘若不是谢茂一言点破,他竟然从来都没有想过!

凭他的身手,只要靠近皇帝八步之内,哪怕皇帝跟前有黎顺、常清平这样的高手守护,他也能轻易挟持皇帝。若黎顺、常清平等级的高手稍退一步,或是他往前一步,什么侍卫都没有用了!

他和皇帝在一起这么多天,夜里同宿一处,守在榻边的不是赵从贵,就是离高手还差一线的内侍朱雨、银雷,这几乎等同于完全不设防。他可以从容不迫地捏断皇帝的咽喉,再悄无声息地杀掉守在榻边的奴婢,不惊动殿前侍卫逍遥离开……这是何等可怕的设想?!

若衣家真有造反之心,谢茂早该死了十七八遍了!

他开始觉得心慌。……他觉得有些什么事情,超出了他的设想。

谢茂则色心大起,忍不住又开始玩弄衣飞石的手指。

衣飞石的手指修长有力,大约是因为常年掌握兵器,所以,他的指甲修剪得很短很整齐,与养尊处优的纨绔世家子弟相较,他的指甲显得短而圆润。偏心眼儿的谢茂就觉得吧,小衣的指甲特别可爱特别好看,别的男人那一双爪子都是鸡爪娘炮。

他先是将衣飞石的手指捏着一根一根抚摸,随后像抚摸琴键一样,用指尖在衣飞石的手指上次第划过,衣飞石修长白皙的手指顺着他指尖的玩弄接连散开,又被他握在手心,来来回回地玩。

谢茂一边玩儿,一边继续咬衣飞石的耳朵:“想明白了么?”

衣飞石背身卧在他的怀里,许久都没有吭声。

——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更困惑了。

明白的是皇帝既然肯这么不防备自己,那自己的处境和被杀的宗室王公必然不同。皇帝会毫不客气地杀宗室,……应该不会毫无理由就杀自己吧?

可是,为什么呢?

与皇帝相识的过往就像是奔马一样在衣飞石的脑子里踏过,踏得他头昏脑涨。

好像从一开始,还是信王的皇帝就一直很信任他。他们总是毫无心机地独处,皇帝从不担心他用武力挟持,更是莫名其妙地相信着自己的忠诚。——衣飞金在西北,皇帝不放心,可是,皇帝很放心把他放去西北。

为什么呢?凭什么呢?我做过什么足以取信陛下的事吗?衣飞石努力去想,遍寻无着。

他昏头昏脑地回头,撑起身子与皇帝对视,半晌才说:“臣不明白。”

谢茂讶然。他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衣飞石也不是傻子,为什么不明白?

“陛下……”哪晓得衣飞石是真的很不解,他似乎很难抵抗谢茂惊讶的眼神,反省地低下头,言辞间带了些惭愧,“臣不解,陛下为何如此信重于臣?臣事陛下年余寸功未立,反而屡屡蒙受陛下深恩垂爱,臣愚钝,臣惭愧,求陛下……开示卑臣?”

大约是近日相处得太习惯了,也许是二人相对侧卧在榻上的姿势太过亲昵熟悉,衣飞石下意识地用手指勾住了谢茂的手指——这却是二人亲热时,彼此都最亲昵快乐的一刻,才会做的动作。

他才勾住谢茂的手指,就察觉到这动作不太合适,想要赶紧抽手,被谢茂死死勾住。

他想到了快乐的事,谢茂也想到了。

他勾谢茂的手指轻,谢茂勾他的手指沉。两根手指紧紧一勾,衣飞石忍不住呼吸微顿,谢茂更是一口火热的浊气喷在了他的脸上。这一个瞬间,两人都热得想要呻吟。

“卿说,为什么?”谢茂勾着他的手指,将他的手摁在自己胸膛上。

衣飞石被问得头昏脑涨。他不想和皇帝谈心,他不该和皇帝谈心。心不是用来谈的。

谢茂看着他仍带稚色的容颜,想想衣飞石算着虚岁也才十七,这少年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不欲逼得紧了,也要给衣飞石留一些琢磨消化的空间,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往少年那颗心里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