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振衣飞石(59)(第2/5页)

“笑了?得意了是不是?”谢茂捏捏他的脸,“那日往宫里跑求朕庇护,朕还赏了你两箱子珍玩宝石。可见是白赏了。待会儿朕让人跟你回去,全给朕还来!以后再这样,还要罚你多交两箱子宝石给朕内库里!”

衣飞石噗哧笑道:“陛下哪儿这么小气?臣身无长物,还不起。”

谢茂就想调戏一句“还不起可肉偿”,话未出口,渐生黯然。小衣即刻就要去西北,只怕三五年都不能相见,离愁别绪陡然涌上谢茂的心间。

他一只手在怀里少年的胸膛上细细抚弄,低声道:“爱卿去了西北,山长水远,与朕许久不能见了。”

衣飞石笑容也渐渐止了。他虽是被动接受皇帝的感情,这几个月得到的关怀,却是他此生前所未有的深切隆重。谢茂不止待他好,还莫名其妙地深信他,日夜亲昵,旦夕言笑,哪怕他对谢茂的感情很复杂,也毕竟是有了一些真情。

一旦离开了京城,就再没有人半夜给他送吃的,再没有人关心他是否受伤,再没有人搂着他抱着他耳鬓厮磨……衣飞石觉得自己竟有些很令人不齿的失落。

“待臣剿灭陈氏,收复兰宫,携北境疆土凯旋,朝贺陛下平定天下时,”他尽量说让人高兴的话题,脸颊还有微微地绯色,“臣也长大了。”

“不知道……那时候……”他吞吞吐吐地不住瞟谢茂的脸色,“陛下还、还要臣么?”

谢茂被他撩得脑子一昏,低头就狠狠咬住他的嘴唇,痛吻不止。

你说要不要?朕等了你两辈子,你敢给,朕就敢要!

许久之后,谢茂看着衣飞石被亲得肿起的薄唇,低低喘息着,呻吟道:“朕等你凯旋。”等你长大!

尽管谢茂没有明说,可衣飞石也知道谢茂要提前送他去西北。

二人都有了离愁别绪,这一回腻在榻上就有些下不来。往日都是亲亲挨挨,彼此都守着礼数不曾去碰底线,这回都将亲昵程度往里放了一点,老流氓手段娴熟,弄得衣飞石越发不愿下榻,竟有些后悔虚度了从前的时光。

一直闹到傍晚,眼看宫门下钥了,衣飞石才恋恋不舍地起身:“陛下,臣得出去了。”

谢茂吩咐宫人给他准备了一辆不逾制、不带纹记的马车,直接候在太极殿东巷,谢茂非要抱着他上车,衣飞石抵死不肯。——殿内放肆一些,可说是闺阁秘戏,没有皇帝抱着外臣在太极殿外跑的道理。哪怕是宠妃也要被弹劾到贬谪几级,他才不干这事儿。

谢茂只得紧紧牵着他的手,二人一前一后在腊月寒风中往外走。

“膝盖疼不疼?”谢茂问。

“不疼。”刚才我就行动自如跑进宫来了,皇帝每次都这么夸张。

“马车直接送你去北城的住处,领上你的几个人,是叫……卫昭那几个?叫他们跟着你,朕也放心。另外有一队羽林卫跟着你,朕都交代了,听你辖治,你就当是你的几个亲兵,该怎么差遣就怎么差遣,多半是听话的,若不听话,你顺手砍了就是,不必问朕。”

“今夜就出城。先到西郊的皇庄住上几日,养养你膝盖上的伤,对外只说西北军务紧急,朕先派你过去了。相关的勘合手续,这几日就让兵部办好了给你送去。再有你有什么要带的,写一封信,朕让人直接给你阿爹。”

“那庄子是朕龙潜时皇父所赐,有汤泉,暖和得很。你安安心心住着,吃穿用度不必费心,赵从贵都安排好了。朕把赵医官也从长信宫要来了,今夜跟你一起走,你要听大夫的话,她要你忌嘴,你就乖一些,仔细太后又罚你抄经。”

……

谢茂一路叮咛到马车前,宫人掀起车帘,谢茂还先伸手在车厢里试探了一下,发现炭炉烧得里边十分温暖,才轻轻搂着衣飞石的腰肢,柔声道:“你好好的。”

衣飞石被他一路温言絮叨感动得眼眶有点湿,想起真的要离开了,走得这么急,这么快,他还以为能够多待几日,起码等到元宵节后,哪知道皇帝这么蛮横,说送走就送走,一天都不许多待,半晌低头不语。

衣飞石身强体健,站在巷中半点不觉得寒冷,谢茂被小风吹得有点禁不住,就要拉他上车——

外边宫人仆婢众多,还有一队羽林卫跟着,衣飞石不敢放肆,悄悄勾住谢茂的手指。

他这么一勾,看似不动声色,力气比谢茂大,谢茂动不了。分明是被臣下钳制住了,谢茂却只觉得眼前少年可爱,掩住笑意正色问道:“怎么了?”

衣飞石也不好意思说舍不得,再不走,宫门下钥,还要惊动好几个衙门来开门,那就不太好了。他哼哼一声,松开手指,退后一步,还是想给皇帝磕头拜别。

谢茂眼疾手快揽住他,气得捏他脸颊:“伤!”

衣飞石只得老老实实长揖到地,道:“臣拜别陛下。还请陛下保重。”

谢茂要他上车,衣飞石就不肯,说:“岂有陛下送别臣子的道理?臣远望陛下背影安驾殿中,再行告退。”

谢茂无奈,站在风口上真的有点不舒服,只得留下衣飞石在原地,自己一步一步回太极殿。他走两步就回头看一下,衣飞石总是在他回头时恭敬长揖,一直到谢茂的身影消失在太极殿内,衣飞石才上车离去。

衣飞石不知道的是,他的马车在御道上缓缓步行,谢茂就站在太极殿门口,看着他一点点离开这座宫城。

车厢里装饰低调舒适,衣飞石独自一人坐在狐皮软椅上。

下午和皇帝一场前所未有的亲昵,二人都越过了从前谨守的底线。虽说皇帝仍是坚持他还小,不肯做到最后,可是,该知道的事,衣飞石都已经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在大理寺狱的想法有了偏差。他知道了皇帝并非雌伏之人。

可是……

衣飞石盯着虚无处的眼神有了一丝迷茫。

他想起下午与皇帝亲热的滋味,明明皇帝将手摸到他那个地方,他竟然也没有很愤怒、不忿,自觉吃了亏的情绪?

就好像两人的关系本来就该是那样的,皇帝做什么都没关系?

明明我不是那样的人啊。衣飞石回味着当时的感觉,想起皇帝温柔灵巧有力的双手,竟然觉得身体又开始发热,尤其是被皇帝重点照顾过的地方,更是滋味难言。

这让他隐隐觉得有点羞耻。想要压住身体的躁动,衣飞石便将马车小桌上的茶窑掀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闷头一口饮下。

茶汤入口,他才发现这马车里的茶竟然也是七果茶,他近日最爱喝的一种新茶。

负责准备马车的当然不可能是皇帝本人。大抵是赵从贵或朱雨、银雷?可是,若没有皇帝的费心宠爱,又怎么可能让御前最得力的几位悉心安排到这种地步?真到了一针一线不疏失,一饮一食不怠慢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