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振衣飞石(46)(第4/5页)

吴大力是个瘦汉。衣飞石否认道:“我也不认识他们。”

“人证俱在!侯爷还敢嘴犟,莫不是以为本官不敢大刑伺候?”

“侯爷虽是贵人,不过,高宗文皇帝在朝时,曾颁城防大令,凡涉敌国奸细罪案者,无论王公贵族、上下百官,皆不以功名、爵位自敬。”

钱彬脸色铁青,嘴角一点点不自觉地抽搐着,看着有几丝阴森怕人:“好叫侯爷得知,您进了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大牢,不得上谕,他们都不敢动您一根毫毛,偏偏就是我这个小小的兵马司衙门,因高宗文皇帝在朝时颁下的城防大令,是可以对您用刑的!”

守在旁边的承恩侯杨上清目无表情,武襄侯林闻雅则轻嘶一声坐正了身体:“钱指挥使,有话好好说……”你脑子瓦特了吧?敢对衣尚予的儿子动刑?尼玛,这一个闹不好,劳资治下的四万中军要哗变啊!

“这林相到底和承恩侯商量了什么呀!”黎顺暴躁地跺脚。

他和张姿都在不远处的二堂听审。这样的公审,就算林相确保承恩侯不反水发疯,皇帝也不会完全放心交给大臣来办。张姿有职有兵,黎顺则是谢茂的双眼,代替他紧紧盯着衣飞石的安危。

张姿叉腿坐在桌前玩杯子,低声道:“你小声点!稍安勿躁。”

衣飞石也有些意外。他以为只是多审几日,闹出些波澜,原来还要他真吃点苦头?

不过,公堂上闹得再凶也不可能真的废了他,否则,这就不是用计,而是结仇了。衣飞石对此没什么异议,冷冷瞥了钱彬一眼,道:“你试试。”

卧槽不要这么挑衅啊!林闻雅急了,随手指着衣飞石身旁的卫烈,说:“拷问他!”

这好像是衣大将军的帐下亲兵?打他不跟打衣飞石一样下面子吗?林闻雅指尖一晃,看到老兵何有为,这个……他自己就带兵,当然知道伤残老兵在军中代表的意义。也不好惹,算了。他最终指向了周记客栈的掌柜何芳:“就他!”

这还真是把所有柿子都捏了一圈,终于捏到个软的。众人都无语了。

陆芳今年已近五十,年轻时考了个秀才,一辈子都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弱鸡,替周氏管账很多年了。林闻雅若真点了卫烈熬刑,卫烈年轻体壮,衣飞石未必会吭声。现在抓了陆芳来欺负,那不止是他大嫂的人,还是个上了年纪的体弱掌柜,衣飞石哪里肯?

他也懒得废话,上前一脚就把钱彬的堂案踹翻了,吓得钱彬以为要挨打,猛地退了一步。

衣飞石方才一字一字说道:“你要用刑,冲着我来。敢动老人家一下,必杀汝!”

钱彬心肝儿差点从嘴里跳出来,看着衣飞石冷冰冰的眼神,心说不过是和儿子元宝差不多大的少年,怎么恁大一股杀气!他才不想得罪衣飞石,可是,承恩侯带来了林相的亲笔手书,点名要在堂上对衣飞石施刑,闹出衣家虎子惨遭凌虐加害的风闻。他敢不听吗?

林相手书中暗示了,这可是天子的主意!……是天子的主意吧?二堂那两位也没吭声啊?

“来人!重打……”八、五、三、二,几个数字在钱彬嘴里晃了一圈,“三十大板!”

他倒是很想说,意思意思打五个板子算了。可是,外边那么多百姓听着,林相交代了要弄出奸臣谋害良将爱子的局面,他这要是太“温柔”了,不显得“奸臣”不给力,“良将”反而权势滔天吗?——到底谁是忠谁是奸呢?

黎顺再也坐不住了,弹起来就要往外冲,被张姿一把抱住:“弟啊,教你个乖。”

“乖什么乖你快放开我!圣人命我守着侯爷,他要是掉一根毫毛,我得赔他一条腿!他挨三十大板,我不得被打死?不行我得……”黎顺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张姿塞了个茶杯在嘴里。

“你这会儿出去坏了陛下和林相的安排,算谁的?”张姿押着黎顺坐下,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陛下为何要差林相去给承恩侯传话?你不能去还是我不能去?至不济,宫里连个传旨的都没了?”

黎顺好不容易才把茶杯从嘴里掏出来,嘴角都有些裂了,没好气地说:“你不要妄揣圣意!圣人若是故意让林相刑讯侯爷,为什么还要我们来盯着?”

张姿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等清溪侯跟陛下闹别扭的时候,刚好把你丢出来出气呀。——不是陛下放任林相欺负清溪侯,而是你‘失职’没看住。”

黎顺整个人都不好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张姿:“你骗我!”怎么会有这种操作?

张姿又叉着腿坐回桌边继续玩茶杯,凉飕飕地说:“那你出去呀!”

黎顺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坐了回去。半天才问:“那我不会被……”他做了个砍头的姿势。他太知道皇帝对清溪侯的宠爱了,若是清溪侯吃了苦真要和皇帝不高兴,皇帝大概不会舍不得杀他给清溪侯出气。

张姿指点道:“你待会儿带着伤药去照顾清溪侯,跪地磕头赔罪,就说是我把你押住了,你出不去,阻止不了,求他千万原谅你,替你在陛下跟前求求情,否则皇帝震怒,你小命不保。”

黎顺想想清溪侯这人还是挺耿直的,不爱捉弄人,方松了一口气。感叹道:“难怪哥你都混到羽林卫将军了,我还是个御前侍卫。”真是会当人奴才呀!

气得张姿一脚把他屁股底下的板凳踢开!妈的,当我不知道你想啥!

大堂上。

见钱彬真下了令要打衣飞石,林闻雅就知道他背后必然还有倚仗,绝不是区区一个承恩侯。

可是,眼见两个执杖衙役犹犹豫豫地走出来,衣飞石还真的顺从地趴在了地上,林闻雅还是有一种目眩的感觉,再次阻止道:“钱指挥使三思!衣侯爷乃是中军指挥副使,又有先帝御赐的爵位,你单凭几个庶民、奸细指认,就对他施以刑罚拷问,恐怕不妥!”

“武襄侯此言差矣!堂下梁幼娘之尸身不是证据?周记客栈炸开的火药不是证据?凡此种种,疑点重重,清溪侯非但不能自辩,反而藐视公堂、威胁本官!可见其心虚!”钱彬坚持,瞪着两个抖抖索索地衙役,“打!”

“慢着。”衣飞石微一抬手,走近他的两个衙役瞬间就停止了动作,乖得不行。

众人皆不知衣飞石有何要说,却见他对卫烈点点头,“你来。”

卫烈绷着脸起身行至他身边,复又屈膝跪下,动作熟练地掀起衣飞石的衣衫下摆,将之交叠在腰上。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就这么把衣飞石的下衣翻了下来,露出光洁坦诚的臀腿。

褫衣受杖是惯例,无论男女人犯,只要是在公堂上挨板子,都会被衙役扯下遮羞赤身受刑。所以民间妇人最怕上堂,实在是一旦到了公堂之上,被如此剥衣杖打,哪怕熬过了刑罚,回家也没脸再面对邻里乡亲,多半都要寻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