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振衣飞石(44)(第3/5页)

原明娇无力地想要看他,气息渐低,缓缓合上了眼。

“小、小姐!”丫鬟扑上来尖叫。

大夫上前摸了摸鼻息,叹息道:“客人节哀。”

衣飞石看着原明娇摔得一塌糊涂的尸身,一把救过小厮,拎到房外问:“你说你家小姐是被人从桥上推下来的?”

“对,少将军!小的和小彩都看见了!是那臭婊子故意挤上来,趁着我家小姐不防备,一掌推在我家小姐背心,生生推下去的!少将军,我们小姐死得冤枉!你得替小姐报仇啊!”小厮跪在地上不住哭泣,满脸抹泪。

“你可认得凶手?”衣飞石问。

小厮不住点头:“认识!认识!小的本来抓住她了,可是当时急着去背小姐看大夫,被她溜走了。这是小的从她身上抓下来的玉环!”小厮从怀里摸出一枚玉环,交给衣飞石。

衣飞石详细问明了当时的情况,推原明娇的女子是何模样装扮口音,小厮就愤愤地指说:“少将军!此事必然是王姨娘指使人干的!前几日她想将我们小姐许给娘家不成器的侄儿,被我们小姐一口回绝,她便怀恨在心,说要我们小姐好看!”

衣飞石将玉环收在怀里,说:“先替你家小姐收殓,此事我来查。”

原明娇被推下桥也不过半个时辰,衣飞石随时中军副使,却不可能为私事调用兵马,先调了衣尚予留给他的二十四骑在梁安寺前查问目击者,想想又去长公主府调了家丁来帮忙寻找凶手。长公主府的家丁也都是军中退伍的老兵,伤残得不甚严重,个个都很老练。

梁安寺本就是京城很出名的佛寺,平日在此摆摊市货的小贩不少,刚才发生了坠桥事件,所有人都还在议论纷纷。衣飞石差人查问,居然就有人给他指了方向:“那边那边,我看见那女子带着丫鬟往那边跑了!”

……

卫烈小心翼翼地向衣飞石回禀:“二公子,此事恐怕和……”他指了指皇城。

“荒谬!”衣飞石第一次冲着袍泽兄弟发怒,“你若说此事与陛下有关,就拿出证据来!”

“公子,据兄弟们查证,那女人乃是教坊司官妓,平时根本不烧香礼佛,连东城都不曾去过。她与原家没有半点儿干系,绝不是原家侧夫人所指使。平白无故就在今日出门,恰好在桥上遇见了原三娘子,顺手就推下去……这哪里说得过去?必然有人支使。”卫烈道。

“不要信口揣测。去查。”衣飞石冷静地说,“不要害怕,把人提出来查。”

“那若真是……”卫烈指了指天,“支使,咱们上门捉人来问,可就……”

“不会是他。”衣飞石很肯定。倒不是他有多信任谢茂的节操和人品,而是从皇帝中旨杖毙御史来看,谢茂根本就不在乎脸面。他要真想吃醋杀人,上门的应该是羽林卫,而不是暗搓搓地指使一个教坊司的妓女去背后推人,这作派也太可笑了。

“就算是他,他敢杀人,难道还怕被我知道吗?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衣飞石可不觉得自己在谢茂心中有多重要。真重要,皇帝会晾着他大半个月也不来看一眼?

卫烈顿时觉得二公子说得也对。这要真是皇帝喝醋杀人,只怕正想给公子知道,不然这醋不是白喝了吗?今天有原三娘子,明天保不齐就有方四小姐,杀鸡儆猴,也得清清楚楚杀在猴子面前呀。

卫烈果真出门,去教坊司把那涉事的官妓拖了出来,挥着鞭子讯问。

那官妓先是不肯承认推人,被抽了一顿鞭子,改口说桥上拥挤不小心推了一把,卫烈再逼问,她就咬死不肯改口。到底是教坊司里挂了号的人,弄死了也不好交代,可问不出来究竟,二公子那里更没法儿交代。

卫烈发狠道:“究竟是谁指使你谋害原三娘子,你若老实交代,我们只找幕后之人讨公道。你若不肯说,——”他居高临下地盯着被抽得满身是血的女子,“你这等官妓,打死你要吃官司,艹死你呢?老子二十多个兄弟,天天来找你撒钱,你能挨上几天?”

谢朝教坊司中官妓皆是犯官罪奴之女眷,最最卑贱可怜之人。这官妓听他威胁,终于忍不住哭道:“便是我嫉恨她青春年少,无忧无虑,是以杀她!”

“还敢胡诌!你平日从不烧香拜佛,不出南城,何故今日往梁安寺一行?”

“我想去便去了,哪有什么原因!你从前不吃肝子,今日吃了,你为什么要吃?”

“老子看你这婆娘是不想活了我艹!”

卫烈上前一步掐住官妓脖子,作势要撕她衣裳,那官妓尖叫一声,赶忙道:“我是,我是听人说,梁安寺那座桥叫忘忧桥,走过去别回头,就能抛却一切霉运,从此一生顺遂……我就、我就去了!”

“听谁说的?”卫烈抓到了重点。

官妓尖叫道:“我哪里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就听说了,是……是哪家酒楼?”

这年月的酒楼更像是个小市场,除了酒楼本身的掌柜、小二之外,另有一帮子在酒楼讨生活的闲杂人等。有专为客人换汤斟酒的焌糟,守在桌前供客人使唤跑腿的闲汉,卖药卖食卖小玩意的也能出入酒楼,可谓是人多嘴杂,根本没法儿查。

“你很久以前就听说了,为何今日才去忘忧桥?”

“近日有个北客缠上我了,一掷千金又爱打人,管教嬷嬷只爱钱财并不管我死活,我……我被他打得受不住,才想去忘忧桥……”

卫烈将官妓送医之后,再去查问她口中所说的北客。所谓北客,通常是指来自眉山以北的客商,眉山已是北地,眉山以北更是荒冷难行,常有北客来京贩售毛皮人参。因语言习俗都与京中不同,北客渐渐就成了鄙称。

据卫烈所查,官妓所说的北客确有其人,不过,卫烈赶到时,北客所赁居的宅院已人去楼空,曾在宅院中帮工的妇人说,是因最近入秋天气转凉,北客归家尚有两月路程,若是走得慢了,怕归家途中风雪难行。

按理说,这理由也没什么破绽。可是,官妓今天还去忘忧桥,可见在她心目中,打人的北客不会那么轻易离开。否则,她还去祈福摔什么“霉运”?

衣飞石挥挥手,道:“盯住那妓女,暂时不动。”

是巧合吗?衣飞石不相信。不过,卫烈查报之后,他更不相信这是谢茂的手笔了。

谢茂做信王时就不屑动这么多弯弯拐拐的心思,当了皇帝之后反倒用这手段?他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内阁把他架空了?权力被太后夺走了?刚登基的皇帝,不可能这么清闲。

他从中嗅到了一丝很熟悉的味道。

那种迫不及待用一切手段离间衣家和皇室,偏偏又总是被他察觉到不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