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小鱼儿与花无缺(三)

“你不愿同去,我自然不会勉强。若是家母醒来, 请转告她我去救一位姑娘。大约两三日才会回来。”

“在下明白。”

待她离去, 姜晨看到半头白发的苏如是, 坐在床边, 为她把脉。

苏如是缓缓睁开眼睛, “哦, 原来是这位小公子。”她看了看姜晨收回的手,笑了笑,“你也懂医?”

“略通皮毛而已。”

苏如是也不拆穿他, 看他的手法,便知不是杏林新手, 四周望了望, “咦,樱儿呢?”

“苏姑娘托在下转告夫人, 她去了黄山为一位朋友治病。”

“樱儿也有朋友了吗?”苏如是先是一怔, 后却露出欣慰的笑, 多年以来, 苏樱一直独自一人, 陪着她这个昏睡的病人寻找解药。很少能与同龄人相处, 不知何时, 有了朋友。如此, 万一她日后身故,也能放心了。

“在下不便多留。”

“你要走?”

“是。”

“小公子昨夜遇刺,可见并不安全。如今独身在外, 只怕遇到危险。”

“……在下还有他事。”

“这样……”苏如是想了想,从身边的药箱之中取出几只药瓶,“痒痒粉,迷药,含笑三步颠,七步断肠……都带着。”

“……”

“唔……”莫非因为不是江湖中人,被她吓到了?她解释了下,“只是为不时之需。你并无武功,行走在外还需多加小心。前几个都不会伤人性命,只有这七步断肠之毒,需要慎重使用。非遇穷凶极恶之人,不可出手……”

, “多谢。”

“不必多礼了。相逢即是有缘。既然樱儿选择救了你,定然也不希望你再出事。”

“苏姑娘医者仁心,在下自不会辜负二位一片好意。”他态度温和,俨然一派善纳雅言的君子气度。

……

至于说直到下午小二都没见到戊号房客人人影,推门进去一地尸体时,又是另外之事。只可惜那些黑衣人身上,并无任何身份证明,因此又被断为江湖恩怨,官府果断置之不理。

姜晨又应付过去两轮毫无头绪的刺杀之后,终于再次想起来他曾用过的人皮:面具。为免去无谓的混乱,多年未曾用过的面具又拿出了手。幸而他的记忆相对清晰,并未因长期无用而生疏这项技艺。虽然对他而言,带上人皮’面具或者不戴,都没有分别。那些样貌追根究底,其实与他自己无关。

黄昏的栈道上杂草横卧,旁侧溪水潺潺,只显得有些萧索。姜晨牵着马走在路边,忍不住打了哈欠。他看着漫漫长路,伸手安抚了马匹的情绪。

无论他走到何处,都是一样的。

在这个说来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世界里,没有人等候他的归来,也没有家的记忆,更没有所谓的好友亲朋。他走在这一世,已孑然一身,所拥有,只有这份空无的躯壳而已。也许这也是令人开心的。因为他不需要忧心原主的恩怨,也不需要去成为他们心中的良才,更不需要因他人的正义去付出任何代价。

听起来倒是逍遥。是否是真的逍遥,自然就只有本人最为清楚。

到夜色落下之时,才到了下一个镇甸,赶上投宿。翌日清晨,门外喧哗一片,扰了不少人清梦。姜晨点了饭菜,在堂中坐着。门外过了一队明黄色的车辇,声势浩大。

小二趴在门边仰着头看了许久,愣是没见到传说中国色天香的淑妃何种模样,等到车辇驶过,他有些惆怅的又走回来。

还未几步,就被客人拦住打听,问说是何人如此派头。

小二兢兢业业的答道,“回这位爷,那是淑妃回家祭祖的人马。”

“慕容淑?”

“是,是慕容家的大小姐。”小二答。

他们又不是江湖人士,慕容淑贵为淑妃,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岂敢直呼其名。

堂里听过慕容家名头的都不由露出或钦佩或嫉妒的神色。只姜晨不为所动。他近些日子也了解了些许江湖传闻。有关于慕容淑的,无非便是慕容世家,南海神尼,皇帝宠妃……没有哪一件值得注意。江湖上不曾听闻有江玉郎此人,仁义无双江别鹤只有女儿,一为南海神尼弟子江玉凤,另一位名为江玉燕……

既然是江玉燕在,那么身份之事,对姜晨而言也不重要了。小鱼儿与花无缺的对手,总不会是他。即便查,要先查的,也会是殷切盼着这躯体死亡的人。

此处接近峨眉,还算稳定。因着峨眉昔日盛名,这里并没有太多小门小派地痞流氓敢于滋事。

姜晨嘱咐过小二,请他看看周围是否有外租或者出卖的房屋,直到傍晚就有了着落。这在渝州也算是相当不错的房子,只是原主人要移居京城了,才要卖掉。姜晨并未太多计较,二百两成交了。至于用来买下它的钱……他的性命看起来倒是非常值钱……万两黄金,一条人命……

对方连契据飞信都带在身上。

在永兴银号,有心要问飞信之主。得到的信息是雇主存钱时隐瞒了身份。

至于那些杀手,则是飞星帮的。拿钱办事。

倒是有趣。

姜晨独自居住,闲来无事,便开了个药堂。只是他自己还有伤势未愈,生的又过于年轻,便生意清淡。对此他倒是少有感觉,辗转多世,他也并非没有做过大夫。显而易见,若医馆的生意太好,病患众多,反而说明是世事惨淡。

有人来,他便接待,若无人,清茶自饮。引得人来的倒不是他的医术,传遍大街小巷的,倒是说东城永兴坊来了位温文尔雅的公子。至于医者的身份,倒无人在意了。

如此转眼便一月而逝。

至夜。

门砰砰砰响了几声。

后房姜晨撩起水花的动作便是一顿,看了眼旁侧才卸下不久的□□,微微皱了皱眉。

门声则响的愈发急促。“大夫!大夫!大夫在吗?”那道尖锐的声音似乎都要扒在门口哭了。

姜晨拿起手巾擦干净手,将面具覆好重新易容,走到前堂打开了店门。

一位微胖的,明明是男子却甚至有些女气的人见到他,期待的神色仿佛被人兜头盖脸浇了盆冷水。他看起来,只是如此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年人,仿佛丢在人群中就能消失不见。但毫不夸张的说,他唇角的微笑简直令人如沐春风。只是令人心生亲近之余,却也实在没什么妙手神医的高深莫测感。若非是街上如今只有这一家亮着灯火,他也不会急病乱投医了。他不死心的往房内又看了看,“大夫在吗?”

姜晨看他体态声音,已大约知道此是宫中之人,“……”

“怎么了?”

那人回头看向轿内,里头突然传出一道几乎尖锐到刺耳的女声,“啊!娘娘!娘娘,娘娘晕倒了!这可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