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大军早已远去, 秦少英把周围翻遍了, 也没找到杨怡的影子。

跟着他的龙骧卫们也都一无所获, 其中有个人挠了挠头:“莫不是内急去了?”

秦少英没好气看他一眼,却见两个小姑娘直直冲他们跑了过来:“敢问是龙骧卫?”

秦少英点点头:“何事?”

两个姑娘松了口气,焦急道:“陛下, 陛下他出事了!”

秦少英脸色骤变:“什么?陛下不是在天香楼看烟花?”

姑娘一脸茫然:“没有啊,烟花放到一半陛下就出去了,后来, 后来再回来的时候喊着救命。”

秦少英脸色紧绷:“陛下既然回了天香楼,怎么会出事?”

“可陛下见楼里没人,只有我们几个,便要我们来找龙骧卫或者杨统领求救, ”姑娘说道这里才反应过来似的, 脸上浮现出恐惧神色,“我、我们看到陛下折回去了……”

秦少英咬牙问道:“天香楼里那么多人,怎么就没人了?——还有,陛下去哪了?”

姑娘几乎哭出声来:“我不知道!”

秦少英用力握住缰绳,呆在那里。

还是一边的龙骧卫提醒道:“还是先去救陛下罢!”

秦少英这才如梦初醒,一扬马鞭:“快走!”

一众年轻的龙骧卫打马扬鞭, 直冲湖心岛而去。

姑娘担忧地垫脚眺望, 却只看到淮扬河静静流淌。

落入水中的一瞬间,谢逐流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先帝和谢皇后的情景。

那时他们“帮派”不小心得罪了太原一家富商的管家, 那管家抓着机会,叫了一帮子人把他围堵在码头边。

不过他一向警觉, 见势不对拔腿就跑,在人群中一顿乱窜。见着把他们甩开些了,还得意地奚落道:“怎么着,王管家,是昨晚上在你们老爷的小妾/床/上待太久了,肾亏气虚,所以跑不动了吗!”

坏就坏在他这张嘴上。

那王管家闻言脸涨得通红,怒喝一声:“在场的各位都听好了!谁抓到这小兔崽子,我立马给他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足够平民百姓一家吃用一整年,还能有富余。

众人闻言,自然心动,都撸起袖子帮忙抓这灵活的小贼。也有一些人没有动,然而也只是站在那里观望,没有帮王管家的意思,当然也没有想帮谢逐流。

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谢逐流被逼入绝路,情急之下直接跳进了河中,用他那不甚熟练的狗刨式在河里往前扑腾。

就在他要被河水呛死时,面前划过一艘船,他想都不想,使出最后的力气攀上了船沿,然而攀着船的手却被一脚踩住了。

他抬头望去,是一只精致绣团纹的靴子,再往上看,只见一个高大威严的男人俯视着他,淡淡道:“哪来的小贼?”

谢逐流飞快道:“我不是贼!咳、咳……我落水了,能否让我上船歇一会儿?”

男人瞥了一眼岸上群情激愤的人群,眼中划过一丝不耐。

谢逐流心中一凉,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女人走了过来。她看着温柔可亲,可是上来就揪住了威严男人的耳朵:“你呀,见谁都是贼!”然后吩咐左右,“还不快拉这孩子上来!”

左右人见威严男人并无反对的意思,赶紧伸手把谢逐流拉上了船,又送他进了船舱。

片刻之后,谢逐流全身被包在柔软的毛毯里,一面大口喝着姜汤,一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眼前这一男一女。

那男人不远不近地坐着,自顾自喝着茶,看都不看他一眼;唯有那女人端详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走了过来,亲手用干燥的脸巾为他擦着头发,一面柔声问道:“你家住哪?我们把你送回去好不好?”

谢逐流闻着女人身上淡淡的茶香,全身僵硬,咽了口口水:“不、不用了。”

女人无奈道:“别逞强。我看你这样子,八成受了寒,还是快送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你爹妈也真是,怎么放任孩子这样胡闹!”

谢逐流这才道:“我没有爹妈。”

女人一愣,谢逐流趁机退开几步:“打扰贵人了,等船靠岸,我自己下去便是。”

女人没有说话,望着他半晌,眼中泛出笑意:“原来是个小独行侠!”说着仿佛有了什么主意,走到那男人身边,跟他耳语几句。

男人表情从惊异抗拒到无可奈何,最后摊摊手:“随你随你!”

女人这才含笑对谢逐流道:“既这样,你愿意跟我们走吗?”

谢逐流吃惊地望着她:“跟你们走?”

女人点点头,笑道:“相遇即是缘分,或许你愿意认我做半个母亲,和我们一起生活?”

谢逐流惊呆了,脑海里翻来覆去只有两个字——“母亲”!

他被这两个字戳中了死穴,一切警惕疏远都被轻而易举击溃,只剩下满心的惶恐茫然。

女人见他不说话,又补充道:“放心,不会把你拐去卖了的!”她期待地望着谢逐流的眼睛,“好不好?”

谢逐流被她一双笑眼注视着,就这样糊里糊涂答应了。

“好孩子!”女人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谢逐流怔怔答道:“我没有名字。他们叫我三爷。”

闻言,那威严男人弯了弯嘴角,女人也是啼笑皆非:“这不行,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她望着窗外涛涛河水,想了想:“跟我姓谢,名字就叫‘逐流’怎么样?”

“愿你万般苦难,从此逐流踏浪,迎刃而解。”

冰凉的河水涌进他口鼻,谢逐流骤然恢复了意识,却发现自己后颈被人托着,在河面上浮浮沉沉。

他轻声问道:“……顾禾?”

“别说话!”顾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艰难地喘息,自己却忍不住开口抱怨,“祖宗你可真沉,跟头猪似的!”

要是平时,谢逐流有八百种回敬的方式,此时却跟哑巴似的,吭都不吭一声。

顾禾只当他没听到,认了认方向,继续奋力划着水,一面庆幸地想到:

还好我从小被爸妈拎去学游泳,还在省级游泳比赛里拿了个银牌——虽然是儿童游泳比赛,但是好歹够用,不会让他俩直接沉了底。

现在最大的问题倒不是岸上的北境人——毕竟从他们落水到顾禾在河面上露了头,他们都只是在岸边大眼瞪小眼,顾禾由此猜测这帮草原上的汉子不会游泳,心里松了口气。

可是他却不能一直在河里待着,必须找个地方上岸。那帮北境人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一直紧盯着他们,分散人手想要封锁河岸。

顾禾心念电转间,谢逐流突然开口:“桥洞。”

顾禾从没这么跟他心有灵犀过,瞬间懂了他的意思,朝桥洞游去。

那拱桥是连接湖心岛和对岸的唯一一座桥梁,架在两岸最狭小的地方。但即使是如此,这桥也有近百米长,桥洞藏在拱桥下面,路出水面的只是一块潮湿的青石板而已。那石板长满苔藓,而且年久失修,散落着一地大大小小的碎石,几乎无处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