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花

不知怎地, 闹腾礼部多日的赵闽要退亲。

闹完礼部,就闹到小皇帝面前, 差点砸了崇政殿,连带着温轶一张脸都丢尽了。小皇帝暗地里接触不少政事, 对于这种耍无赖的事也不好去处置, 索性让二人自己解决。

婚事一退后, 陈太妃病倒了,皇宫延请太医。

春日里园囿开了大朵大朵的牡丹花, 赵攸闲逛的时候想起前几日季荀在她面前哭,禁足的时候也该到了。她略一思索, 让人摘了几朵牡丹花送去给季贵妃。

内侍下去安排后,她觉得季贵妃禁足的时间已经够了, 再这样不放人就保不住季荀会做什么幺蛾子。

小皇帝带着人回华殿的时候,皇后在花圃里亲自打理药材,隔着明亮的光线,皇后身上袖口处的丝线在发亮,映照着她面色带着明媚,仿若周遭都因此而失去色彩。

赵攸将视线定格在她的面孔上,并非第一次觉得皇后好看。她的美侵入骨髓,一颦一笑映入眸中, 带着淡淡的媚态。

若秋见皇帝在远处不过来, 轻轻提醒皇后。

皇后扭头见赵攸发呆,招招手示意她过来。赵攸心里有事,半天挪一步, 好不容易走近后,又不知该怎么说。

她扭扭捏捏地就像慢吞吞走路要抱要牵着的小孩子,皇后感觉出哪里不对,自己从花圃里走出来,用湿帕子净手后,才道:“回殿去说。”

赵闽退亲一事,引得满城皆知,人人只当他是任性而为。他也无所畏惧,不像赵攸有身后的皇位,他是破罐子破摔,自己不舒坦了,人人都别想舒坦。

他一开口退亲,温轶就果断答应下来。不久就传出恪亲王退亲的缘由是温三姑娘容貌毁了,恪亲王这般挑剔的女子怎么可以容忍有缺陷的女子入府。

众说纷纭,也摸不清头绪。

但赵攸却知温轶与恪亲王的关系一度尴尬,哪怕陈氏借以装病来试图让温轶心生怜悯也无可用处了。

温轶这些时日都没有好脸色,万幸的是他无暇来中宫找皇后麻烦。

帝后心中各有思量,一入殿后就屏退宫人,皇后先开口道:“陛下有事?”

赵攸挤到皇后身旁坐下,小眼睛看她一眼,磨蹭许久道:“我觉得季贵妃可以放出来了,毕竟季荀握着城内军权,不好将他得罪了。”

“哦,陛下没有其他想法?”皇后眼梢微挑,话语里带着漫不经心。

赵攸识趣,摇摇头:“没有,不过我会叮嘱她,不要总往你跟前凑,不会惹你不开心。”

“是吗?”皇后语调微扬,横睨赵攸一眼:“是不是可以往陛下跟前凑?”

这是又挖了一个陷阱,赵攸又是一阵摇头,不满道:“又不是我要娶的,后宫那么多人哪个是我想娶进宫的。”

皇后回道:“也是,就像当初陛下同样不想娶我一样。”

明嘲暗讽,赵攸不能摇头了,总觉得皇后情绪有点奇怪,放人出来罢了,又不是要怎样。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解道:“那你要怎样?”

“接着关着,陛下若是怜香惜玉大可放人出来。”皇后直接言道。

赵攸就知晓她不会同意,醋劲真大。她作势长叹一口气,凑到皇后眼下:“那你说说如何安抚季荀,打一棒子总得给个糖。”

皇后终于抬眸看着赵攸,隐隐感觉她变聪明了。其实她说得很准,与温轶没有商量的余地,但季荀是要安抚的,毕竟苏安两家都是文臣,手中兵力无法与温轶抗衡。

“不如陛下去问问苏大人,且看他如何想。”皇后顺理成章地将麻烦又丢到赵攸身上。

赵攸觉得女人之间的事真麻烦,觉得皇后想把季贵妃关一辈子,她长长一叹:“总不可关一辈子,也要放人出来的。”

“约法三章的事,陛下忘了?”皇后适时提醒她。

赵攸脑门一疼,不甘心地反驳道:“你只说不让我去后宫,没说不让后宫女人来见我。”

“都是一样的道理,陛下休要狡辩。”皇后道。

论咬文嚼字的能力,赵攸抵不过皇后,脑海里反复将那三个要求想过,好像她又被皇后带到阴沟里去了……

赵攸唉声叹气地离开了,回自己福宁殿。

去送牡丹花的内侍回来复命,又将季贵妃的话带到:“贵妃说她想您,让您有空去看望她。”

赵攸摆摆手示意内侍退下,忍不住嘟囔一声:“女人真是麻烦。”

尤其是皇后这种心眼小的女人,都已经说了不会让人往她跟前凑,还是不想放人。既然她说去问问苏文孝,那她就去召见苏文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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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后,皇帝当真留下苏文孝,问了临安城内的布防一事。

苏文孝没有吃惊,一五一十与皇帝说了,说得很仔细,一番长篇大论后才问道:“陛下何故问起这个?”

“季贵妃在殿内反思时日已久,朕觉得长此以往下去会惹恼季荀,不知卿怎么想?”赵攸眨了眨眼,示意苏文孝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苏文孝不知后宫之事,但也听闻帝后同寝一殿,尚算恩爱。今日听小皇帝一句话后,顿时将之与‘好色’这词联系中在一起,兼之他费尽一番心思才皇后掌权,若是此时让贵妃出来,必然又是一番争权。

他回道:“臣觉得安抚季家未必就要将人放出来,季荀是军人,与臣等这些文人不同,不如你赏赐爵位如何?”

季家无爵,赏赐爵位也是虚荣罢了,牵扯不到实权。

赵攸第一反应想的还是温轶,道:“首辅怕是不会答应。”

苏文孝恭谨道:“只要陛下在朝堂上提及,若是首辅不容易,您明面上退让一二,到时季荀恨的就是首辅,其余与您没有关系。”

赵攸明白了,如此一来就不会牵扯到后宫,她审视苏文孝的神色,愈发觉得他与皇后之间关系不简单。她作势点点头:“也可,朕午后就召季荀来商谈。”

苏文孝也很满意,如果小皇帝坚持将人放出来,他也不能多劝,毕竟那是小皇帝的‘家事’。

待到午后,皇帝大张旗鼓地将季荀召入宫,关上殿门不知说些什么。

皇后得到消息后就躺在躺椅上晒着春日里的太阳,脑海里盘算着道观翻新一事,柳钦最近狮子大开口,想从赵攸身上狠狠宰一笔。

她想着不如用什么办法将柳钦诓入宫,道观交给旁人打理为好,毕竟柳钦也不是勤快的人。他心中最挂念的不是道观,而是那几个孩子。

或许应该将孩子接进来,才能安了柳钦的心。

春日里阳光好,事情有了最好的盘算后就困得睁不开眼,索性在躺椅上睡上片刻。

赵攸兴冲冲地将季荀送走后,就来到中宫给皇后报喜,不想一进庭院里就看到她在午睡。躺椅上置一己,上面摆着几册书,她走过去翻了翻,又是宫内支出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