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第2/3页)

南乡子自觉理亏,也没敢去招谢仲春,谢仲春走后,他琢磨了半天没事儿做了,来找了李道玄。

他一边沏茶,一边和李道玄说着闲话,大部分时候他都在自说自话。

李道玄坐在那儿,竟然是在走神。南乡子捏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忽然感觉他这师弟近些日子似乎有些不对劲,话很少,性子也冷了些,他这些日子不只一次撞见李道玄一个人在洞明大殿里坐着。南乡子打量了李道玄一阵,曲着两根手指轻轻敲了下桌案。

李道玄闻声抬头看他。

南乡子道:“怎么了,我瞧着你近日心情不大好?”

“没有。”

南乡子望着他没说话。

李道玄终于低声道:“忽然觉得有些累。”

南乡子道:“累?”

李道玄沉默了一阵子。

南乡子若有所思地给他倒了杯茶,递了过去。“我这些年也常常觉得累,怠倦久了,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还记得从前师兄弟们一起去仙界大典,闹个几天几夜不带歇的,现在下山走两步都觉得麻烦。”

一转眼都多少年了。师父们早已作古,师兄弟也各自散落天涯,这偌大的山头只剩下了他们师兄弟三人,几百年来的种种早已不足为人所道。他与谢仲春一直都记得师父的叮嘱,要守着这些座山,照顾好小师弟。

南乡子道:“老是闷着,自然是累。正好这两日仙界大典,你也去瞧瞧吧。”他又道,“按规矩,各派新弟子要上台切磋比试,今年玄武内门与外门都没什么弟子,我想着,不如让孟长青、阿都、陶泽、李岳阳这一辈去试试,输赢倒是不重要。”

李道玄伸出手去,接过了南乡子递过来的那盏茶,他抬手的一瞬间,南乡子忽然扫见他袖口有些暗红,下意识地皱了下眉,等南乡子想再看的时候,李道玄却已经将手收了回去。南乡子没看清楚,也没细想。

*

谢仲春接手了仙界大典,将这烂摊子收了起来,一切终于逐渐步入正轨。他命李岳阳将来的剑修与道人引入西南山峰的庭院阁楼,并派了弟子前去招待,又将临海的四岛作为仙剑大典比试的场所,摆上了金鼓石台。

乾阳大殿外,熙熙攘攘的,挤满了玄武弟子。大殿内倒是意外的安静,黄祖道像前的三清铃发出一两声清鸣,李岳阳正翻看名册,忽然抬头看向一旁的而阿都,“今年的比试,孟长青报名了吗?”

阿都正偷偷地看着李岳阳,闻声手里的东西差点没吓掉,“不……不知道。”

要说这二十年,还真是玄武内门弟子青黄不接的尴尬时候,一方面,一直没有什么资质过人的新弟子出现,另一方面,许多师兄们早已参加过仙剑大典,离开了玄武。如今这一拨弟子中,修为高的也就数李岳阳、阿都还有孟长青这几个人了。

李岳阳悟性高,谢凌霄天赋高,孟长青刻苦,按谢仲春的意思,今年的仙界大典,这三人是一定要去的。

李岳阳派人把孟长青喊了过来,孟长青来倒是来了,只是说话支支吾吾的,似乎不怎么想要参加比试。李岳阳打量了他半晌,合上了手里的名册。玄武三位真人,紫来峰这两年一直未收弟子,放鹿天只有孟长青一个弟子,乾阳峰这一辈弟子能指望的只有她,说白了,这一代弟子中,她与孟长青是注定要被另眼相待的。她看着孟长青许久,终于开口道:

“孟师弟,这里没有外人,我有些话便直说了。仙剑大典说到底不过一场比试,输了赢了都算不上什么。今日掌门师叔亲自点了你、我二人的名字,我的事不必多说,你是扶象真人唯一的弟子,几位真人必然是对你寄予厚望,你师父将白露剑赠与你,我相信也是自有深意,没有人真的可以在山上待一辈子,你今后究竟要如何选、如何做,你再好好想想。”

孟长青显然也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张口想要说句什么,却到底什么也没说。

离开乾阳峰后,孟长青在山道上走了一阵子,他不自觉地抓紧了手中的白露剑,又缓缓地松开了。扬名天下,光耀师门,谁不想呢?

他在山道上停下了,回头看去,此时正好是盛夏中午,阳光毒辣,山林被照出耀眼又透亮的绿色,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孟长青原是打算回放鹿天,却又转了头,朝西南方向踱了过去。他还是打算去看一眼在那里开办的仙界大典。

这一带是玄武的荒山,平时很少有弟子经过,山道不知有多少年没被好好打理过,树木早就将山路封死了,孟长青有些心神不宁,没怎么注意看路,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走到了林深偏僻处,远处隐约有水声。

这是上阳峰,翻过这座山,便是举办仙界大典的西南十六峰。

这是玄武最荒僻的山峰之一,举目望去,各种罕见的千年树木,枝叶遮天蔽日,盛夏中午都透不下一丝的光来。不远处有巨大的瀑布声响传来。玄武有一道闻名天下的奇景,大河之水奔流至海,九挂瀑布汇入汪洋,象征着九九归一,其中一挂就经由此地。

孟长青抬头分辨了一下方位,朝着一个方向走去,绕过一片石林,水声骤然放大,且越往前走越大。

等他走出林子,那水声仿佛已经响彻整个天地间,震得孟长青脑子嗡嗡作响,震得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就在这时,孟长青扭头随意地望了一眼。

一挂巨大的瀑布从几十丈高的冲向地面,发出惊人的、爆裂般的声响,极淡的天光透过碧色叶子照进来,正好投在一个人的脸上。那是一个很年轻的修士,半张脸隐在婆娑树影中,他就坐在瀑布旁的方石上,似乎在闭目养神,右手中握着霜雪似的降魔剑,一身雪白道袍映着树叶的淡绿色彩,他的神情平和极了。

好像所有的声音都一瞬间消失了,天高水阔,万籁俱寂。

那修士似乎也察觉到了陌生人的注视,睁开了眼,回头望了一眼,正好对上孟长青凝滞住的视线。

玄武西南诸峰。

仙界大典尚未召开,玄武的西南早已经热闹非凡,山道上有无数的道门修士来来往往,冷清了不知道几百年的山中楼阁大殿中全都站满了人。

玄武是避世大宗,在外人印象中,总是蒙着些神秘色彩。此时,玄武弟子站在山门口给远道而来的修士引路,山阶上清一色的玄武道袍,许多年轻修士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玄武弟子,有不少胆子大又不拘泥于规矩的修士直接前去与之攀谈起来,才发现玄武弟子也并非外界传闻那般不近人情。

山道上,有一群长白修士走了过去,清一色的笔挺腰背,雪色道服,系在剑上的剑穗被山风吹起来,道袍却纹丝不动。为首的一个人,身量比其他人都要高,道服上刺着星宿纹章,气宇轩昂,周身气质明显与其他人都不一样。